陈明羽听见声响，下意识从账本里抬起头。便正巧与楼梯上的冯寄秋四目相对。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她问。

胖乎乎的小丫头抿着唇，左顾右盼的看了两圈，皱在一起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只见她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则顺着楼梯的栏杆往下滑。陈明羽不由失笑，小丫头来检查卫生的吗？

“没啦，就……刚刚那个薄荷茶很好喝。下次来能点吗？”她站在柜台前试探着问道。

“啊……当然可以。很高兴你喜欢。”陈明羽的一双杏眼笑起来时宛如两弯月牙。

时食这套菜单菜单还挺没准儿的，所以冯寄秋才有此一问。

陈明羽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这个茶很简单，回家自己泡其实更划算一些。”

冯寄秋一脸茫然，有些不敢相信。谁家会像她似的这样做生意啊……这么有钱的吗。

不过三言两语，心血来潮的老师就教起了懵懵懂懂的学生。

她们早先坐过的位置上，使用过的碗碟餐具俱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收拾过后已经与她来前一般无二。陈明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冯寄秋则拖着把椅子坐在了柜台的对面，然后趴在桌面上歪头看她。

银色的烧水壶自动跳了闸，仍然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穿着条纹Polo衫的大爷背着手，溜溜达达的从楼上下来，冲陈明羽点了点头，唤了声老板娘然后径直掏出了钱包。

大爷走了之后，冯寄秋那双大眼睛跟做贼似的，偷着看人，嘴巴张了好几次也没有出声。明显就是一副好奇又不敢问的样子。

陈明羽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甚至完全清楚她想要问的是什么：“我还是单身。”

“那为什么都喊你老板娘呀？”

“喊老板娘的一般都是街坊，可能顺嘴吧。”她摊了摊手：“这盆薄荷送给你吧，每天浇点水就行。提神的效果还不错。”

冯寄秋摇了摇头，她可不会养花养草的，两年前被她祸害死的那盆仙人掌还让她心有余悸。

“来的时候自己剪点也可以。”陈明羽的手拂过薄荷翠绿的叶片，无所谓的说。

颜色清澈的茶水，伴随着薄荷与绿茶混杂的香味，在茶杯与茶壶之间四溢。这一壶是冯寄秋自己泡的了。

她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然后惊喜的笑了起来。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老板娘了，谁会不喜欢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逐渐西斜。冯寄秋同陈明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眼睛却频频扫过放在桌子下的手机。

在陈明羽看不见的地方，那手机的屏幕频繁的暗下又亮起，而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却正是一个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一张**的，远远的侧脸。照片看起来有一些糊，但如果是熟悉的人，很容易就能够认出来。

除了那张图，就只有一句简短的请求，帮我跟老板娘打听一下这个人好不好？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虽然聊天的频率并不高，但陈明羽还是在工作之余敏锐的察觉到了小丫头的心不在焉。

冯寄秋一愣，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眼神在手机屏幕上再次飞速的划过。她并不愿意拒绝这个请求，但又实在张不开嘴去八卦。但在陈明羽戳破了她的纠结后，不过须臾，她就下了决心：“不想写作业呀，但明天就要上课了。”

“原来你也会不愿意写作业呀。”陈明羽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不由失笑：“快去写吧，不然马上又到晚饭时间了。而且一直把朋友丢在上面不太好吧。”

她看起来楞楞的，过了两三秒才有反应。

目送这小丫头噔噔噔回了楼上，陈明羽摇了摇头，然后重新拿起了搁置在柜台下的笔记本。

回答时目光游移，看起来也不是个擅长撒谎的孩子啊。

笔记本上墨色的笔迹变得陌生又遥远，灯光暗淡的厉害，她开了灯，回来后却看不下任何东西了。楼上的声音变得有些嘈杂，和冯寄秋一起的小丫头们重新背上书包，又下了楼来。

冯寄秋也背上了书包，却走在最后，径直的来到陈明羽的面前：“姐，结下账吧。”

离开二楼后，她们的声音更加无所顾忌，其中一个高高的仰起头，冲柜台的方向翻了个白眼，然后和自己的跟班一左一右的挽上和冯寄秋一起来的那个，有说有笑的出去。鲜红的百元大钞在陈明羽的手中前后翻了几下，进了下方木质的抽屉。而递来这张钱的人正蹲着系鞋带。

“怎么……”陈明羽看着小丫头，却突然发现自己今天已经问过很多次怎么了。

她系好鞋带，然后站起来，重新扬起了陈明羽熟悉的笑容。就好像下楼时周身萦绕的孤独只是陈明羽自己的错觉。

“姐姐再见～”出门前，冯寄秋挥了挥手。

可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陈明羽劝自己。

你连自己都管不好，何况只是一个经常来的客人。

虽然这样想着，但一种倦怠感还是让她愈发觉得呼吸不畅。她开始质疑自己将这家饭店开起来的决定是不是个错误，频繁的接触陌生人似乎能够加速她感觉到疲倦的速度。

她有些颓丧的坐在椅子上，怔愣的看着柜台的暗角。思绪变得杂乱无章，是不是应该再招两个服务员的问题和是不是应该关店休息的念头总是适时的藏在某些思维的角落。

贝多芬的致爱丽丝打老远的位置响起，从脉脉细语到愉快的交谈，再到悄无声息。来电三次之后变成了短粗的提示音，响了六下。陈明羽依旧停留在原本的位置，一动不动。

“明羽姐，你咋不接电话啊？”爽朗的男声又一次打破了室内的沉静：“你朋友电话都打我这了。”

是王绪又回来了。黑色的围裙搭在他的肩上，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他在柜台翻了翻，然后将手机递到了陈明羽的鼻子底下。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从善如流的接了过来。

被轰炸过的手机里，一张背景图吸引住了她的目光，是她爸爸，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作者题外话】：对不起今天有一点晚了，还有一更，可能还得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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