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样子是什么?
周昆知道,在这来来往往的的二十年,他好像喜欢上了这条鱼。
周昆对赵简说:“我想好了,要是这世上只有一条祸世,我希望那是我。”
周昆跳进海里,祸世好奇的打量着他,不过祸世不敢靠近他,害怕自己庞大的身躯不小心伤害到他。
周昆游了过去,说:“你还记得我吗?”
“咿咿咿”
他苦笑道:“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他伸出手,抚摸祸世如玉一般洁白的肌肤,温暖如春。
为了一条鱼,他等了一个十年,又是一个十年,不知道他还要等多少个十年。
他知道,他还要再等一个十年。
路途的悲伤,那么大。
这些沿途的人明显还记得这条鱼,他们有的人在这十年死去,新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他们拿起了染血的鱼叉,重复着过去的故事。
又要到归墟了,祸世身上还是只有白骨森森。人们对祸世越来越了解,知道它从不反抗。制造的工具越来越可怕,下手越来越狠。
祸世身上只有三分之一的鱼骨,脸颊旁的骨头缺了一角,两个巨大弩箭打破了它的双眼。世界只有黑暗,它凭着记忆的方向,永不停歇向前游去。
这不是第十年,而是第十一年。相较于从前十年之期如约而至,它晚了整整一年。
这不得不说是个意外,时间也会改变,而周昆的出现也是一个意外。
他跳下灵舟,挥舞着手:“祸世,记住我的名字,周昆。”
祸世茫然的继续游去归墟,周昆抢先一步,代替它跳了下去。
归墟瞬间关闭,有一个人代替了祸世的命运。
“咿咿咿”
祸世发现前面就是终点了,它却赶不到它的归宿了,它茫然无措,空白的鱼骨绕着大海打着转。
赵简伸出手,说:“上来。”
从此灵舟上多了一个女人,少了一个男人。
“澜天君,这就是你想要我看的故事吗?”赵简说。
这个女人正是澜天君,她说:“你相信爱情吗?”
赵简说:“相信吧,不过人的感情是复杂的。”
澜天君看着消失的归墟,泪流满面。
“归墟深处是什么,你们永远不会知道。而我,也从未得到救赎。”
澜天君掩面而笑:“我忘记了一切,却忘记不了他。”
从东方之地新生的祸世,救了一个人。
这个人懵懵懂懂,他只是个孩子,不理解祸世这条鱼为何会救他。
当他赶回家,父母死了。
生与死有什么区别呢?
父母生,有人护着他,他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
父母死,就一切都没了。现实磨去了他的天真,他无数次想起那一天,祸世救了他。他知道,祸世的灾厄力量是导致他父母死亡的诱因,这么多年了,这片海面都是风平浪静,从未有过海啸。那一天,他们让海啸吞没了。
他喃喃自语:“祸世,要是再见你一面,该有多好。”
声音缱绻温柔,眉目间都是莫名笑意。
“真是个怪人,整天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玩意。”村子的人不理解他,每天都在做些看起来非常可怕的东西。
周昆笑呵呵的说:“会的,你们会理解我的。当然,我也不需要你们理解。”
村里的人知道了他的想法,看到他精心准备了十年的东西,有些畏惧眼前这个陷入疯癫的男人。
十年过去,祸世又回来了。
这一次,它走不掉了。
周昆跳下海里,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还要做出这种傻事。祸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单纯以为有人落水了。它赶过去,没有注意到这里与过往的不同。
它费力的把周昆推上岸,很是温柔,生怕自己庞大身躯伤害到了他。
周昆看着它,嘴角噙着笑意。
“祸世,大概只有你,才是我的生命了吧。”
祸世想要折回,再次赶往西方。它有种直觉,不能停留,自己会给他人带来不幸。
它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这种不幸会落在自己身上。
这里的水很浅,祸世发现自己搁浅了,它艰难的跳跃,每往前面动一下,自己庞大的身躯都是格外的累赘。
地面响起轰轰的响声,就好像雷震了。这是因为祸世每挪移一下,身子就砸在地面的声音。
不远处开来一条条小船,祸世看到船上绑着一条条绳子,它以为他们会是来救自己的,带着自己再次回到海洋。
他们围绕祸世,绳子上绑着可怕的钩子,他们就这么把钩子用锤子往祸世身体里面锤,直到没入肉里很深很深。
血汩汩流出,它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对它。但是好痛啊!熟悉的叫声传出,激荡心弦,这些人受到这种叫声感染,无比悲伤。流着泪的他们,驾着小船,把祸世拖拽到了岸上,一点海水都没有。
“村长,怎么办?”有人问。
周昆已经是这个渔村的村长,他用了十年时间,让之前的老村长下台,一个年轻的人能当上村长,他的手段可想而知。
他笑了:“我不是说过了吗?肉可以吃,骨可以做船,油可以使用。”
白天这些人割了不少肉,现在正是夏天,那些裸露在外的肉就这么吸引来苍蝇,在上面爬来爬去。
祸世觉得好累,听到了有人来了,它睁开了眼。发现是白天救的那个人,它叫了起来。
“咿咿”
他呆呆的看着这条鱼,年少的梦,梦里有鱼。梦与鱼,重叠了。
“你知道吗?没有父母真的是件很悲伤的事。”周昆说。
“一个人吃,一个人住。我不敢生病,不敢懦弱,这个世界上就剩我了。”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所以祸世,留下来陪我好吗?”
他踮起身子,在祸世的一枚鳞片上吻了一下,随后扣下来这个鳞片,藏在怀里。他像一个小偷,偷走了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恶臭阵阵,熏的周昆几乎呕吐。
肉实在太多了,这些人把祸世的肉拿来炼油,架了很多口大锅。夜以继日的点火,炼油。
现在的祸世还没死,准确来说就算它一点肉没了也不会,在去西方归墟之地的路上,它常常拖着触目惊心的鱼骨,走到终点。
起点与终点并不相同,可是祸世的命运却是相同的。
祸世身上早已爬满了蛆蝇,那些伤口腐烂发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