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只有那对眼睛依旧渴望,渴望远方。
你知道吗?有这么一条鱼,它承载了众生的不幸,它每天从东方启程,要用十年时间,才能赶到归墟之地,把人们的不幸埋藏在这里。
所以人们可以忘记悲伤,忘记不幸,这些不好的情绪都埋在一处深渊,只要你不去探索,它可以永远不见天日。
它是不幸,是灾祸的载体。
所以它是祸世。
周昆不知道这些,他每天夜里都会来到祸世旁边,给他说些以往的故事。
故事的他,可怜,让那些孩子欺负。
可悲,没有父母,大人们虽然同情,却不会给他任何帮助。
这些人克扣他的劳动成果,他辛苦打来的鱼,要让村里这些人拿走一大半。他骂这些人是强盗,这些人只会打他一顿。
他找村长理论,村长安慰他,把这里当做自己家。
他信了,从此他打的鱼卖的钱都给了村长,他太渴望有个家。对于村长给的温暖,他觉得很幸福。
一次打鱼,他腿摔了,在家修养了一周。村里的赤脚医生摇摇头说:“治不好了。”
村长不敢相信,再次确认一遍问:“真的没办法了吗?”
他连着席子一起让丢了出去,他问:“为什么这么对我?”
村长:“你能挣钱我肯定养着你,给你吃些饭算什么,你打的鱼比这点饭价值大多了。可笑你个孤儿,还真的以为我把你当孩子一样看吗?”
村长女儿走出来,说:“爹,这个讨厌的家伙早就该走了,我能嫁给一个连爹妈都没有的孤儿吗?”
村长说:“是是是,我的女儿这么漂亮,肯定是要嫁给有权有势的。”
周昆缩在一个山洞里,裂缝滴落下来的雨水他喝,地上的杂草他吃。他艰难的想要站起来,无数次狠狠摔下去。
那一天,雨好大。
雨把山洞都淹没了,他在雨水中沉浮。他发烧了,晕晕沉沉泡在水中,在黑暗中,他想起了那条鱼。它轻轻的托起自己,白色的大鱼,温暖的感觉。
雨渐渐小了,山洞雨水也退去了。他醒来,湿漉漉的身体告诉自己这才是现实。
他经过了无数次尝试,终于站了起来。
仇恨的力量会有多大?
他想尽一切方法,取代了村长的位置。
村长也让打断了了腿,囚禁在了当初那个山洞里,没过几天,他就死在了山洞里。
村长的女儿,以为能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他把她嫁给了村里最老最丑的老头。结果,这个女人受不了这种屈辱,自尽了。
周昆对于她的死,笑了:“看不出来,还有点刚烈。”
现在,他又想起了那条鱼。
他时常在想,没有祸世,自己是不是就不会经历灾难?那么父母还活着,一切是不是都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他做了很多残忍可怕的工具,他想留住祸世,永远。
夜里风大,周昆感到自己当年断掉的腿隐隐作痛,他下意识靠近了祸世,感觉了温暖。那腿也不那么痛了!
这种温暖,很熟悉,好像自己不止一次感受到了。可是,他却想不起来了。按道理来说,他与祸世,这种温暖应该只有那次它救起自己的时候。
一次,也应该只有一次。
祸世越来越虚弱,它的血就从未停止过流淌,它越来越虚弱了,眼睛都很少睁开了。
可是,周昆到来了。它努力睁开眼,却因为虚弱只能耷拉着眼皮。
它什么都不知道,却记住了这个自己救的人。
“咿咿咿”它小声叫着。
周昆却很烦躁,他顺手拿起一块石头,划破了它为数不多的好肉,说:“别叫,很烦。”
祸世立刻噤声,只是用惊惧的眼神看着周昆。
“快了,祸世,你也不用跑去遥远的地方了。”周昆说。
祸世浑身颤抖,它不知道如何开口:“它不能留下的,这个世界没有它能驻足的地方。”
它让一个锋利的大铁钩子穿过脊骨,就算它长了腿,也跑不掉,何况它没有。
恶臭滔天,祸世的肉炼油会有一种怪味,身躯腐烂,也有臭味。
这些人一开始还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每个人却乐此不疲干着这事,吃了好几天的祸世肉,可惜肉不好保存,现在几乎不能吃了。不过可以拿来炼油,油可以一直保存。
“谢谢村长,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大的好处,这油用一辈子都用不完呢!”这些渔民笑眯眯的说。
周昆却听的厌烦,只是说了一个字:“滚。”
这些人也知道周昆性格古怪,也见怪不怪了。
周昆与渔民来到祸世身边,祸世只有一颗心脏了,还在蓬勃跳动。
这是一颗比房子还大的心脏,紫红色的血液在其内流淌。
“村长,这颗心怎么处理。”
有渔民说:“心脏最为珍贵,不管是血还是肉,都很营养。”
这么大的心脏,周昆不可能一个人享用,他们也会吃些。
周昆说:“你们分了吧。”
奇异的香味传出,祸世失去了心脏,也再也没有睁开过眼。
有人给周昆松了一碗祸世心脏做的肉汤,他接过碗,呆呆看着里面的肉。煮过之后的肉变得粉嫩,看起来有点泛红,碗口还是很温暖。不知道心脏与这个碗口,谁更温暖。
他始终下不了口,浑身颤抖,不小心碗摔了下来,肉块掉到地上。
一条狗闻到香味,跑来想吃地上的肉。
周昆看见这条狗,直接来了火,一脚踢到狗的头上。
“滚。”
这条狗夹着尾巴跑了,因为太过用力,那断过的右腿隐隐作痛。
他走到前几日来过的地方,却见不到祸世了,祸世的肉已经炼油,心脏做成汤,骨做成船。
他坐在地上,再无什么可以依靠了。他居然开始后悔了,祸世是他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梦结束的地方。
他在想,祸世会不会再次出现。
在这里再次出现,遇见一个落水的少年,它救起来了他。
命运罗盘就这么扭曲了指针,相互纠缠,两个不同的生物开始有了联系。
又是一个十年,祸世没有出现。
又是一个十年,没有祸世。
又是
祸世的肉炼的油,在很快的时间就变质,发出恶臭。就像人心,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发臭发烂。
周昆让这些渔民赶走,这些年,周围海域再也没有一条鱼,就好像它们都随着祸世死去了。
周昆架着白骨船,让愤怒的村民赶出村子,他嗤笑一声,没有一丝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