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若黎吓得花容失色,一连多次挣扎未果之后只得憋闷地败下阵来,缩在夜九笙怀中,权当自己是只鹌鹑。
所幸宫道之上下朝的大臣们差不多已然退了个干净,一路之上虽有近旁之人哗然,却也不至于让她太过难堪。
宫墙的窄道处一人静默着将眼前景象尽数纳入眼底,待二人走远之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静宁宫中沉香袅袅,鎏金屏风后的芙蓉榻上,一道雍容身影侧卧着,慵懒地半合了凤目,任由身旁侍女轻轻替她揉捏穴位。
听到来人走近径直在她跟前跪下,也依旧没有要掀开眼帘的意思,只是慢条斯理地拨弄了两下手指,这是让人开口说话的意思。
底下的探子当即会意,恭敬地将双手合握在前,一五一十呈报道:“回禀太后娘娘,据奴才方才所见,京中传闻摄政王独宠房中侍一事似乎有据可依,今日早朝,王爷不仅令那名侍女随侍左右,甚至在下朝之后亲自将人揽入怀中离开。可见其对那侍女的珍视。”
他顿了一顿,紧接着又从怀中摸出了一封未注名姓的信笺,呈递上前:“这是柳侧妃昨夜派人送来的密信,心中说的是她希望以璟王爷自查仓库一事的进展同娘娘您做个交易,恳求您帮她除掉王爷房内那名宠奴。”
话音落下,榻上之人却恍若未闻,带着翡翠护甲的细白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榻沿,似乎是举棋在手,正在沉默地斟酌下一步落子何处。
一旁的侍女知道这是要密议的意思,很是乖顺地停下了伺候的手,欠了欠身便碎步退了出去。
那探子将密信凑近一旁的烛火,亲眼瞧着信一点点烧作了灰碳,才小心翼翼抬眼询问太后:“娘娘,是否要答应柳侧妃,帮她除掉那个女人?”
“呵。”突然,屏风后头的人影低低嗤笑了一声,她缓缓地靠坐起来,抬手用指腹轻轻地按着太阳穴,眸中难掩不耐,下一刻出口的嗓音却是不紧不慢的,好似只是打理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柳鸾空有野心却无城府,原本可以是把值得利用的利刃,可是如今她却对夜九笙动了心——”她顿了顿,眸中似乎是若有若无的不屑和怜悯,“一把卷了刃的刀剑,再是顺手,哀家也不想再用了。”
“倒是那个侍女——”她轻轻挑动了一侧眉毛,突然愉悦地笑开了,“先前哀家将她放入摄政王王府时,只是想要下一招险棋,却没成想到头来,竟是她派上了大用场,看来哀家得开始磨另一把趁手的尖刀了……”
那探子瞬间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只是夜九笙威名在外,又怎会真的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交心?因此他有些犹疑地问道:“娘娘,摄政王警戒心如此之高,要轻易被一个女人俘获,或许有些难度——”
太后却丝毫不为所动,她似乎是突然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倦懒半张的眸子此时已然尽是暗光,少顷,她低低笑了一声:“那便由哀家亲自去帮帮她。”
那厢夜九笙同闵若黎刚刚行至宫门,马车尚未坐稳,便有宫女急急跑来了。掀帘一问,才知道是太后设宴,特意来请他二人赴宴。
既是这般指名道姓的邀请,便断然没有可以拒绝的意思。因而夜九笙沉声应下之后,车夫便直接扬鞭改道回返宫中。
宴席设在摇光殿,几乎满朝权贵家的年轻公子和女眷们都被邀来赴宴,闵若黎好奇地问了一嘴,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宴席美其名曰是太后厚爱后辈,特地喊他们入宫来赏花的。
众人便也不再拘束,三两成群地在摇光殿前的花林中笑谈起来。
夜九笙向来不喜欢热闹,便留在了席间慢饮案几上的清茶,闵若黎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穿越到了此地之后是头一回见识这样的场面,当即像拴不住的燕雀一般在他那讨了个空当,笑吟吟地到外头扑蝴蝶去了。
夜九笙虽是在低头沉吟,余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不远处那道灵动的身影之上,却是到那身影快要走至他身旁时才施施然抬起头看向来人。
“王爷,那里真的牡丹开的真的很好!!”闵若黎自从存了死志之后,便也不再这么畏惧夜九笙了,眼下竟然还能凑上前来笑言几句,可她话才说到一半,却好似是看见什么不详之物一般,骤然睁大了双眼,下一刻竟直接抄起了地上的一个花盆,奋力向夜九笙身侧抛去。
花盆“哐当”一声摔了个惊天动地,那前来行刺的杀手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攻击,被惊得直接停住了动作,旋即竟直接向她奔来。
“哎哎哎不是不是!!”闵若黎瞬间大惊失色,拔腿就要往外跑。方才她走近之时突然发现夜九笙身后有人亮剑,想也没想就来了一招声东击西,没想到还真将祸水东引,引到了自己身上。
所幸夜九笙也没让她惊心动魄多久,当即便掷出了手中玉箸,那刺客后胸被刺,闷哼一声呕出口血,下一步竟飞快地放弃了任务飞檐遁走了。
一场宴会因这场惊魂的刺杀而告终,待二人了却好一切回到王府,已是天色见晚了。
闵若黎方才受了这么大一场惊吓,回屋的时候腿还有点软,刚想坐到榻上替自己捶一捶腿,突然听得窗棂处一阵响动。
她以为是有风声搅扰,便想要上前去关窗,孰料窗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极其有节奏的敲击声,乍听上去有些像现代的摩斯密码。
闵若黎动作一顿,愣在原地一头雾水,这是如何,是有人在她屋外练打节奏吗?
屋外去而复返的刺客此时也是满心疑惑,太后手下的人交谈时用的都是暗语,同为杀手的闵若黎不可能不会,可他都已经将太后的命令足足敲了三遍,却迟迟等不到对方的回应。
巡府的侍从脚步声渐近,他咬了咬牙,只好先行避退,纵身悄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