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梓之清楚的知道,如今唯有继续呆在这里,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他并不在乎,在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因为他会一直陪着。
想想当下的局势,云梓之并不纠结于此。
少年特有的苏暮之气,漆黑的眸子直愣愣看向那双桃花眼里,仿佛想要看清楚那双幽深好看的桃花眼底里到底藏着什么。
到底谁给他的勇气这么坚信自己能留住江湖一霸,最为年少狠辣的云松阁少主?
“终有一天你会留不住她,她不属于你,不属于上京,你有你要守护的,她也有她的事情要去做,你们终不在一个世界。”
轻蔑嘲讽的话语,夹满了对眼前男子不愿意相信事实真相的可笑,冷冷的飘散在空气里,随着少年黑如墨的身影离去,渐渐消散。
皆闻,世人愚钝,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喜乐之中,无法自拔,盲目的自信自己可以超越一切,胜过所有。
殊不知,一切在旁人眼里都只是一场笑话。
好笑。
“我只信你。”
“不会离开我。”
纪淳涩温柔的话语,被清风吹散。
飘进风里,那夹着淡淡的药草清香,有些轻微的颤抖,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摇摆不定。
或许,他自己真的没有勇气相信,她知道一切后,会一如反顾的留在他身边。
虽然,纪淳涩并不清楚,她的世界是个怎样的。
但是,从他们口中听闻,似乎并不太好。
“鸾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整整一夜,云青鸾并没有醒来。
夏夜特地准备好的清粥,温在小炉子上整整一夜。
近日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白日乌云密布时,都以为会下瓢泼大雨,却意外又放晴了,直到入夜,黑蓝的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浇的人心烦乱。
纪淳涩一整夜未眠。
就这么一直守在云青鸾身边。
就连汤儿晚上睡不着想要他这个父亲过去陪陪,他都没有过去。
何时起,这小丫头的分量已经超过了汤儿呢?
这一晚。
云青鸾睡得格外舒畅,连带多天以来胸口的憋闷也通畅了。
身体轻盈充满活力,总感觉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力气。
伸展了下细胳膊细腿,慵懒的半睁着眸子,瞧着一张放大的俊美容颜,砸吧着粉嫩的樱唇赞叹。
“问世间何为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时此刻,睁眼望来就是美男的容颜,惬哉惬哉。”
“鸾儿可好些了?”
早就感觉到身边小人儿的动弹,一夜未眠的纪淳涩眉宇间难掩倦意,可看向云青鸾娇俏灵动的眸子里,还是充满的宠溺的味道。
纪淳涩桃花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云青鸾知道昨日的事情肯定让他为自己担心了,顿时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悦耳的少女之音划破一室哀凉。
“我并无大碍,只是近日总有些头疼,休息休息就好了,你看,我今日不就好多了?”…
少女话落,就急忙跳起身子想要证明下自己确实无碍。
慌忙之中,抬起的手肘支撑起瘦弱的身躯,在静谧的空气中,发出衣衫摩擦的沙沙之响。
脖颈处,一抹冰凉,寒气入骨。
有些突然袭来的冷冽,吓了云青鸾一跳,凉意过浓,在这春季暖暖的气候中格外明显,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白嫩的指尖下意识的摸过去,是一个指甲盖般大小的珠子,挂在自己细长的脖颈处。
指尖碰触间,有种电火流转的战栗,秀气的眉眼微微触起。
云青鸾可不记得自己啥时候脖颈处有挂饰了?
因为一向云青鸾都不喜欢在自己的脖颈处戴东西,她总觉得有种宠物的感觉。
“这是什么?”
忍不住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一副倦意慵懒的俊美男子,清澈的眸间满是不解。
心底里漂浮过无数想法。
这难道是涩涩送自己的定情信物?
因为云青鸾依稀记得,这古人好像就喜欢赠送信物,什么镯子,玉佩,香囊之类。
下意识,想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定情信物。
纯净的眸子划过满满笑意。
可出尘清冷男子胭脂般红润的唇里飘出来的话语,云青鸾真想自己没听到,一切都是错觉。
“这是你的东西。”
清凉随意的话语,懒懒的。
“说一下你送我的信物会死啊。”
不满发着牢骚的话语,不知怎的就这么堂而皇之从嗓子眼里溜了出来。
被一向敏锐机敏的纪淳涩捕捉到,倦意浓烈的桃花眼里笑意潋滟。
好看的仿佛坠落人间的繁星,璀璨明亮。
云青鸾一时看花了眼,闪了神儿。
“原来,本王的小王妃是想要定情信物了?”
打趣的话,落进云青鸾耳里,白皙的颊边连带着耳尖都红了个彻底。
明目张胆朝着自己心仪的男子要定情信物,这可是头一遭,心底里,如小鹿乱撞,心跳如雷,生怕这尴尬的一幕,不安的小心脏狂烈的欢呼被纪淳涩听到。
微微侧了侧身子,嘟着嘴,有些撒娇的味道。
“谁要信物了,我才没有。”
“通常女子说没有那就是有,不要,那就是要了……”
纪淳涩瞧着自家小王妃难得羞涩的模样,逗弄的趣味越发浓稠,眼角微挑,故作轻松又欠揍。
“哟,居然不知道王爷这么了解女子呢?你这都是听谁说得?”
嘴里这样说着,云青鸾却知道,纪淳涩那几斤几两。
“风七夏。”
还能是谁。
纪淳涩身边,除了整天跟个隐形人形影不离的苏暮外,就只剩下风流花心的风家小公子和温润玉如的范清阳了。
实在是不难猜出能说出这话的那人是谁了。
“那个花心大萝卜啊,他说的话可没几句能当真的。”
瞥着眸子,一脸嫌弃的模样。…
云青鸾这还是念在那花心自恋鬼是淳王的伙计才口下留情,要不然,从那家伙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一句当真才怪。
满不在意还带着鄙夷的神色,纪淳涩有些发蒙。
那日辛英阁之事,她不记得了吗?
那日,明明还听闻她亲口问了风七夏,还愿意娶我吗?这样的话语,难到真的是喝多了?
手指捻着脖颈处的珠子,珠子散发的凉意,沁人心脾格外舒服。
忍不住低头,看着那只能微微看到一角的部位,是淡淡的蓝色幽光。
眉头皱起。
杏眼眨巴眨巴,大脑飞快的思索。
这珠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你从那里找到的?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个珠子?倒是看着眼熟的很。”
想来想去也不该是个宝贝的样子,摇晃了下闷闷的小脑袋。
“将军府你的闺阁处。”
“啊?”
云青鸾还是没明白,睁着杏眼木若呆鸡。
“被你这个小丫头当做夜明珠用来照明的。”
想起这个小珠子孤零零被某人无情抛弃在灯碗里的样子,纪淳涩就有些难忍轻笑。
唇角勾起,周身一切仿佛都因为这轻轻一笑失去了光彩。
“啊。”
猛地一拍小脑袋瓜儿,云青鸾恍然大悟。
“原来是我那油灯里的。”
当时在这个世界莫名醒来的时候,云青鸾实在是不习惯这个世界那晃悠悠的油灯,看得又不真切,又晃眼,晚上因为总是做梦,睡不着觉,差点被这个世界的油灯晃瞎了眼。
好在当时袖子里溜出来个透亮的小珠子,自然而然被自己当做照明灯了。
想想这小珠子也陪了她有些日子,突然把它忘在将军府,确实有些狠心了。
轻手抚摸着这小家伙,当做安慰了。
“可,涩涩怎么想起去将军府了?还给我拿了这小珠子?”
好端端为何跑去将军府,为何拿这个珠子?
她自己都忘记的事物,她不相信涩涩好端端会知道。
被询问到,纪淳涩想起将军府那凄凉的一幕,收起慵懒的笑意,声音也变得淡淡低沉。
“你娘亲近日身子不太好。”
?
纪淳涩这话什么意思?
“我娘亲怎么了?”
云青鸾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想起那个对自己巴心巴肝的慈爱女人,心底里还是把她当做娘亲长辈一样来尊敬爱戴的。
突然间听闻她身体抱怨,心底里还是隐隐紧张踌躇着。
眸色焦虑,迫不及待想要从那胭脂般红润的唇瓣里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
“身体好些了就去看看吧。”
虽然他会让范清阳过去看看,可看大将军的神情来看,希望也不知道多大。
清淡淡的声音听进人心却是压抑的无法喘息。
“那,我现在就去看看。”
止不住心底的涛浪翻滚。…
云青鸾其实是不清楚的,昏迷前。
她清楚的听闻姜茶的话,自己不是将军府的小姐,不是云青鸾而是另外一个不知名的陌生人,对于她来说,这里的一起都是陌生的,对于自己当谁来说,都是一样的。
可在你做了一段时间云青鸾后,有人突然告诉你,你不是云青鸾,而是别的什么阁少主。
试问,几人能接受。
抛开着一切不说,那对父母对她这个女儿来说,真的很不错。
如今她嫁为淳王为正妃,这个世人趋之若鹜的尊贵身份,是她那个将军父亲用兵符换来的,这一点,沉重又难忘。
拉扯过丝被的指尖被一双大手裹住。
没有劝阻,也没有应承,只是淡淡的音色里关怀倍切。
“用些粥饭再去吧,夏夜早就备好了。”
纪淳涩温热的掌心拉过云青鸾细白的小手,坐在楠木桌前,唤来了一直悉心熬着粥饭的夏夜。
一碗白粥,食不知味的吃完。
云青鸾心不在焉,脑海里想要思索的东西太多。
沉甸甸。
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使劲想,有些头疼。
自己不是将军府的嫡女,那嫁给了淳王,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自己是梓之和姜茶口中的云松阁少主,那云松阁到底是江湖什么样势力的存在?
梦中总是不断出现的那个女子和女子口中的纪子墨到底是谁?
这一切的一切都有着什么样关联。
“涩涩,你可知道有一个叫纪子墨的人?”
原本和谐精静谧空气冷凝了,仿佛结了一层寒冷的冰霜。
周身仿佛能清晰的听到那粗浅的呼吸声和起伏狂烈的心跳。
纪淳涩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睁大的眼眸满是惊恐。
“你说。……什么?”
看向云青鸾的眼神是不能言语的哑然。
原本想要佛开女子脸颊边一缕碎发的手,都停留在半空中,额间冒着细汗,不仔细看,那看似消瘦的身躯都有些微微颤抖。
俊美微凉的面庞上,桃花眼里的温柔不再,冷霜浮上,是不解。
是茫然。
是不可思议。
种种复杂的神情交织一起,是云青鸾从未瞧见过的。
一直以来,她所看到的的,认识的,淳王都是一个看似云淡风轻淡泊出尘的谪仙般人物,可实际却是一个冷漠冰霜、事不关己有时还带些狠厉,时而又有些温柔的复杂体。
可现在,他神色复杂,眸中迷离又有些莫名的忧伤。
宽大的杏白色衣袍下,显得有些消瘦的肩膀,在晨起的空气中有些孤寂的味道,脸色越发的苍白,额前的青筋崩了崩。
云青鸾犹豫了片刻,她实在不知道是自己哪里说得不对了,明明托人已经打听过,整个上京都没有听说过纪子墨
这号人物啊。
云青鸾正了正神色,皱起眉,看着垂下眼睫藏住一室忧伤的桃花眼,那紧绷的下颚线弧度优美,可男子周身温柔的气息不再,恢复以往冷漠,如寒山孤月,清凉孤寂,无人心疼他。
周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霜冷冽骤然重现。
少女柔软的声音,缓缓道“涩涩,可是我说错什么了?”
云青鸾第六感告诉她,涩涩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一定是的,不然不会这副冷冽神情。
可现在看着男子忧伤哀默的肃穆,云青鸾询问的话到嘴边又不敢冒然问出。
是云青鸾的声线过于温柔糯糯,还是思绪飘远的神思被拉回,纪淳涩收敛起凌厉的气息。
眸间渐渐温和,可忧伤难掩。
“为何?”
“问他?”
清凉的声音低沉着。
好看的桃花眼眸光微暗。
多久了。
多少年了。
多少个日夜了。
无人提及的名字,为何在自己的小王妃口中再次听到,心底是压抑不住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