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一次守城之战失败后,突厥军中的士气就一直萎靡不振。
好像自打遇上了陈尧,达西还没有打过一次胜仗,这对于他常胜将军的称号无疑是个巨大的侮辱。
然而更令他气闷的还不止这一件事,达西听闻西边的哥哥铁勒同样也是吃了败仗,并且还狼狈到被齐军追着打,甚至已经退守到了草原腹地去。
达西看着手中又一封铁勒针对自己的失败破口大骂的信件,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委屈的情绪。
哥哥既然也同样吃了败仗,就该知道齐军这一次是有备而来,实力不容小觑。
可为什么还是训斥他是个废物呢?
达西的脑袋里装满了迷惑。
他坐在帐篷里长长叹了一口气,身上的肉微微抖动,好似一座忧郁了的大山。
“你去告诉哥哥,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失败了!”调整好情绪后的达西盯着信使道,然而紧接着他就一拳头砸在了身前盛放着马奶酒的小矮桌上。
桌子瞬间四分五裂,酒盏也随之掉落在地,酒水四溅。
……
……
同样是军营,齐军这一边的气氛明显轻松许多。
自从上一次守城战后,一个月里齐军与突厥又展开了大大小小的交锋数十次,皆是败少胜多。
如今云州城外有三座城池已经收了回来,捷报传遍整个北地,百姓们奔走相告。
借着李容牧的口,李容与和陈尧的观点不谋而合:只需照着如今这个架势再打上半年,等突厥人彻底精疲力尽之时,他们就可以用以反间计,一定能让兄弟俩彻底反目成仇。
一切都在朝着对齐国有利的方向前进着。
虽然李容与知道齐国最终大获全胜是必然会发生的结果,但其中过程却仍有无限种可能性。
而她要做的就是通过这种种不确定的可能性,将这一次的结果提高到最有利父王和兄长的位置上去。
……
云州城内。自从那一场守城之战过去后,李容牧的状态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一方面,他依然在扮演着一个睿智的郡王形象,让手下将领们对他的计谋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是另一方面,身为一个医者的李容牧在士兵之间的威望也在逐渐攀升着。
不为别的,只为他每日不辞劳苦进出伤兵营,在跟着定智学习的同时,屈尊降贵亲自为伤者们包扎换药,没有一点郡王该有的贵族架势。
士兵们喜欢这样的李容牧,身为师父的定智也同样喜欢这样的李容牧。
自从李容牧主动要求学医以后,他带给定智的惊喜就总是源源不断。
他本就聪明,加上之前有辨别药草的底,所以如今无论是在配药方还是治疗外伤上,都能够很快举一反三,学以致用。
这还不算,除此之外,李容牧还有一项连定智都没有的天赋异禀的能力他可以通过闻味道,去分辨伤员的病情。
通过嗅觉去辨别病情这种事自古医书上就有记载,但是李容牧又与其他人情况有所不同。
寻常的能够通过“闻”来辨别出的病情,无非只众所周知的几种。
但那些只是针对普通医者而言的,李容牧的嗅觉较常人更为灵敏,常常普通医师闻不到的味道,他却可以瞬间辨别出其中的不同,并借此迅速找到病灶。
他正是通过这种方法救下了数十个因为包扎不当而致伤口化脓的士兵性命。
这件事令定智惊喜不已,在教导徒弟上也愈发上心,恨不能立刻就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
当日子开始周而复始,时间就开始变得快速起来。很快,九月便跳到了十月。
云州城里也迎来了入秋后的第一场雪。
雪下得不大,细碎的雪粒在西北风的鼓动下打着旋儿转,甚至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天上在下雪还是地上的雪要到天上去。
李容牧披着件乳白色的貂皮大氅,手里捧着宝鸭香炉,在李容与的陪伴下一同走进议会厅中。
定智已很久不随他同来了,如今前线战事频繁,每日都有被撤下来的伤兵需要救治,所以最近定智几乎时时刻刻都要守在伤者营中给士兵治病。
经过了两个多月相处,将领们似乎也习惯了有个小沙弥总替代下人跟在李容牧的身后。
或许是因为他实在太过不起眼的缘故,平时也总是很难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李容牧到的时候,陈尧他们已经在房中侯着了,见李容牧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李容牧轻车熟路点头回礼,坐于上座,开始听接下来的战事报备。
这些内容李容与早在一天前就已整理好了,他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将李容与的话再复述一遍罢了。
一切进展的都还算顺利,陈尧的几个问题都是容与事先与他讲过的,李容牧回答的滴水不漏。
直到陈尧话锋一转,忽然指着一处在突厥腹地的城池道,“殿下怎么看这座城池?”
这个问题容与作业没有与他提及,所以李容牧思索一下,决定将问题先抛回去,“陈将军怎么看?”
陈尧道,“臣以为,想要给予达西重创,我们可以利用一下这座城池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
他目光灼灼看着李容牧,等待回应。
站在李容牧旁边的李容与几乎在陈尧点出那座城池的同一时间就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自然也看出了陈尧其实是在有心试探。
陈尧所说这座城池是连接东突厥和西突厥之间的一座孤城,最适合围点打援。
如果李容牧领兵过去,势必会引来达西和铁勒的全面围攻,届时再配合马邑道和灵州道的陈尧与梁睿,一定能够给突厥人一次重创。
但是围点打援很难。若把握不好带兵的人数和时机,李容牧很容易就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再说如今铁勒和达西也还没有着急到要背水一战的地步,所以现在绝不是围点打援的好时机。
李容与想要提醒兄长,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知该如何做才能不被觉察。
她目光落在李容牧手中捧的宝鸭香炉上,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殿下,香炉里的炭要烧完了,是否现在更换一下?”李容与轻声问道。
李容牧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中香炉,有些疑惑。
明明是出门前刚刚添加的炭啊,怎么妹妹却说就要烧完了呢?
李容与似乎才注意到炉中还有炭火,忙道,“是属下鲁莽了,还是等炉里的炭烧完再添吧,不然余温过盛,恐伤了殿下。”
李容牧恍然,点了点头,命李容与退至一边,又做思考状想了想,方才对陈尧道,“如今突厥还没有完全走入绝境,势头尚猛,陈将军若想利用这座城池有所作为,只怕现在还不是时候。”
东宫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