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绫致懒得说话,殷老板天生少话,车厢内于是沉默下去,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抵达华庭公馆。
谢绫致和她父亲不合,早几个月就搬出来自己住了。
跟顾琰华交往以后,他经常也会过来住,后来更是干脆直接搬了进来。
到了家门口,谢绫致正要推开车门下去,殷荣宪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低声说了一句:“阿致,我是认真的。”
谢绫致听见了,但没听进去。
什么是认真的?
管他什么是认真的呢。
她只是漫不经心地这样想了一想。
大概就是想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原本的生活就从此翻覆了。
裹挟着怒气的砸车门声沉沉响起,谢绫致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就见车窗上映出一张年轻男人眼睛隐隐发红的狠戾面容。
那是顾琰华。
谢绫致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在他面前,皱眉问道:“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顾琰华神色暴躁地捋了把黑色短发,咬着后槽牙反问了她一句,然后又点了点头说道:“对,你说的对。我不止是发疯,我他妈还犯贱!”
殷荣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了车,双手插兜站在谢绫致身后,青年才俊,貌美佳人,站在一块妥妥的珠联璧合,好不般配。
顾琰华一眼就看见了他唇上那抹浅红,顿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开始口不择言:“谢大小姐和自己的未婚夫浓情蜜意不是很正常吗?就我顾琰华喜欢犯贱,上赶着找虐!”
“我是什么东西啊?不就是你谢大小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一条狗?哦对,我忘了,咱们大小姐最不缺的就是裙下之臣,那正好,您请换一个吧,我他妈不伺候了!”他终于痛痛快快地发泄完,离开时拔下戒指扔在地上看都没有看一眼。
伤人八百,自损一千。
那戒指和他送给谢绫致的某条项链上的吊坠,是情侣款。知道她不会戴对戒,所以挖空心思定制了这么一套。
谢绫致安安静静听他疯完,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进了公馆。
露水情缘,去留随便。
殷荣宪眼底映出她纤细的背影,他又想起第一次和她提订婚的时候她说的那句话——“你让我出去玩几年吧,等玩够了我就回来”。
当时有一瞬间他不知所措,后来的许多时候他一直煎熬难言。
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阿致就要回到他的身边。
顾琰华出来的时候钱包都没带,可谓是身无分文,好在他狐朋狗友多,隔两条街就是以前常去玩的酒吧。
“昊子,上酒。”他进了酒吧找着老板就招呼开来:“要伏特加!小爷今儿正式恢复单身了,给我来最烈的酒,最野的妞!”
灯红酒绿、光影交错中,封昊调着酒抽空看了他一眼,波澜不惊道:“又闹别扭了?不是我说你,还最野的妞……多少悠着点儿吧,可别回头跪着认错的时候又怨兄弟当初没拉你一把。”
“认错?跟谁认错?从今往后小爷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他妈敢管我一句?”顾琰华随手启开一瓶洋酒,拎着瓶子边喝边往包间里走,“赶紧的,上酒啊。”
封昊给他调了两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端着托盘进了包间,把托盘往水晶茶几上一放,坐下来问道:“说说吧,这是又怎么了?”
顾琰华嘴严得很,乱七八糟废话一堆,该说的一个字也不吐。
封昊耐心陪着他,等到人喝得烂醉才听到一句:“……这回是真的玩完了。”
封昊抿了口酒,静静等他的下文。
顾琰华仰躺在沙发上,手搭在眼睛上面,声音含混不清,仔细听像是带着哭腔一样:“都说她要订婚了……可姓殷的那孙子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但她什么都不说,就让我不能不信……”
他说着说着,就又发起疯来,吵吵嚷嚷道:“竹篮打水一场空,两场空,场场都空……顾琰华南城第一贱,没人敢称第二!”
“行了,别喊了。”封昊轻推了他一把,嫌弃地说道:“不够你丢人的。”
“丢人……”顾琰华是真的醉了,捂着脸哭出声来:“我他妈早没人可丢了!谁他妈不知道我是她谢绫致一条舔狗,打不走骂不走……现在好了,我不要她了……”
“我那么喜欢她……可是……”他说得颠三倒四,糊里糊涂:“没关系……是我不要她了。”
封昊叹了口气,认命地把烂醉如泥的人挪去了里间的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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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醉宿醒来,头疼得要命,顾琰华揉着太阳穴想要起身,没起来。
他低头一看,身上横了条胳膊,顺着一看,旁边躺着个女人。
顾琰华浑身一凉,七零八碎的记忆慢慢回笼——他昨晚从床上爬起来要去吐,晃晃悠悠出了门去找卫生间,吐完了回来在走廊碰见个女的要上来搀他,他大手一挥就揽着人回来了。
顾琰华抱着头嘶了一声,然后连滚带爬地跳下了床。
翻箱倒柜地终于摸出来一张卡,他随手扔给床上已经醒了的女人,“密码六个1,少补多不用退了。”
他这人懒得很,所有卡的密码都是六个1。
“谢谢顾少。”女人自知几斤几两,也不多做纠缠,笑着收下。
“昨天……”顾琰华欲言又止,原地转了两圈,最后自暴自弃地说了句:“算了!”
女人知道他想问什么,却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因为“有没有发生什么”这种问话,根本毫无意义——很多人都看到她进来这间房了。
有没有发生,已经不重要了。
“出去。另外,规矩你知道,别自找麻烦。”顾琰华烦躁地把人赶了出去,然后立刻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心里才稍微安定下来一点儿。
但当他从封昊手里接过手机来的时候,却发现手都还是抖的,他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好长时间才有人接起。
“喂……请问哪位?”甜美轻软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刀叉碰撞的细微声响。
“还没去上班啊?”顾琰华故作轻松地笑着问了一句,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轻咳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
嘟的一声,电话挂了。
顾琰华垂着眼睛把手机还给封昊,神色平静,像是早就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
如果不是用封昊的手机,她根本不会接起来。
他只是太慌了,就想听一听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