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绫致心里藏着最深刻的恨意,却能够若无其事参加各种上流聚会,就好像父亲的逝世、谢家的颓败,都没有给她造成半点影响。
看在外界眼里,只觉得女儿果然顶不起门楣,遇事不能扛,散了也就散了。
明珠大厦里有一场高级宴会正在举行,大厦门口停了一排的奔驰宝马奥迪保时捷和宾利。在男人们挽着的女人身上,香奈儿、LV、普拉达随意可见。宴会内部的场景之华丽奢靡,更非普通人所能想象。
而像这种宴会,不过是权贵们随意找个由头,便举办来方便各大豪门互相交流的。
在此前的殷家公告中,谢绫致相当于被退了婚,然而这个破产千金,哪怕到了今时今日,依然是视线的焦点。
谢小姐一改往日风格,打扮得十分低调——当然只是在外行人眼里。一头墨色的波浪长发,搭配吊带的黑色暗花雪纺长裙,美得自然而高级。暗红色的口红给这身风情性感的装扮,也增添了一丝难言的妩媚。
这小姑娘浑身上下散发着性感而不轻浮,撩人而不露骨的魅力,这份魅力恰到好处,少一分则呆,多一分则妖。
失势的千金小姐,又如此多情美丽,谁会忍得住不妄动他念呢?
于是许多人打着慰问的幌子在她身边徘徊,想让她的目光能停留在自己身上。
谢绫致耐着性子与他们逢场作戏,说是逢场作戏,其实还是对人爱搭不理,只是没有再与从前一样转身走人罢了。
过了很久,终于,她看见了她今日的猎物。
谢绫致晃着红酒杯,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光清亮地看着那个左右逢源的小财主家的女人。
这么多年,因为攀上谢家,而使本家一步步崛起。言之凿凿指责着让她衣食无忧十余年的谢居安薄情,转头就让同床共枕过的那个男人死无葬身之地。
好毒的心肠,好大的胃口啊。
谢绫致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酒杯,推开旁边搭讪的男人,穿过人群直直走向那春风得意的贱人。
却在半途中,猝不及防被人推挤倒在地上。
谢绫致跪坐在地上,柔软的手掌正好按在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摔落的酒杯碎片上面,满目鲜血淋漓。
“呀,你受伤啦?严不严重啊?”头顶传来哪里小姐夸张做作的声音,“对不起啊,你突然这样撞过来,我的酒杯也没拿好……”
朱夏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身穿黑色暗花雪纺裙的少女盈盈起身,她忍不住退后了小半步。
她敢做是因为谢家就要倒了,可谢绫致向来是个嚣张跋扈的,从前南城那些千金小姐们没有敢惹她的。
但从前是从前,如今谢家马上破败了,连殷家都公开撇清了关系,即便还是有人围着谢绫致转,也只是想把她玩弄于鼓掌之中,不足为惧。
片刻之后,见谢绫致只是垂眸看着受伤的那只手,朱夏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没了家族靠山再利的爪子也张不开了。
蒋恪本来站在二楼,打眼一看见谢绫致受伤就开始往下跑,边跑边看,见此情形简直怒发冲冠,他和灵芝交好那么多年,何曾见过她忍气吞声的模样,男人心里酸涩难言,又心疼又想揍人。
他妈的,敢欺负灵芝,管她是不是女人,上去就给她一脚踹飞!
他刚拨开人群跑到前面去,伴随着重重的清脆耳光声,一声惊恐的尖叫几乎穿透人的耳膜。
朱夏拿下捂着脸的手,哆哆嗦嗦去看自己一手的鲜血,她的脸……她的脸……是不是毁容了?
“我会给你介绍一家非常好的整形医院,到时候报我的名字,费用开销都记在我账上就可以。”谢绫致踩着高跟鞋优雅地往前走,边走边眼都不眨往下拔嵌进手掌的玻璃碎片。
走到离褚兰两步之遥的地方后,她停住脚步,往后一回头,满脸的天真烂漫,疑惑不解道:“你怎么学不聪明呢?你的金主尚要对我客气三分,主人还没发话,狗倒先咬上了……真傻。”
谢绫致转回头来,掌中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她却毫无所觉一般,笑盈盈问面前的女人:“您说对吧?继母?”
掌心里还嵌着酒杯碎片,却扇出那样重的一耳光,打得人当场破相——褚兰已经被那一幕慑住了,回过神来却又听见她一声“继母”,登时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她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人堵回去。
谢绫致的演技缺一座小金人,她漂亮的眼睛红通通,说话的时候几度哽咽:“继母,你看到没有呀?爸爸扔下我走了,谢家没有男人,他们就以为我好欺负……但我知道,我们还有褚凌,不管谁诟病他私生子的身份,他都是爸爸的儿子。”
举众哗然。不知道这等秘闻的,都在猜想谢家小姐怎么把这事拿到了明面上?有所耳闻的,都在思量这混世魔王是想拿那私生子做什么文章?
“继母,爸爸不在了,谢氏集团以后就是褚凌的了。就算褚凌还小,也可以由他的表哥、您的侄儿褚睢阳褚大少爷来掌控大局啊……总之,请您不要推辞地接受吧。”
众人渐入佳境,慢慢开始觉出味儿来了。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褚兰嘴唇微微颤抖,余光瞧见四面八方探寻的目光,手心忍不住出了一层冷汗。
谢绫致不肯放过她,软声继续说道:“我在说,爸爸不在了,谢家就是你们的了啊。”
所有人都听得见她的声音那么轻轻软软,但只有褚兰看得见她的眼神是那样冰冷阴寒:“虽然爸爸生前说要把集团交给我,但我没有那个能力的,就让褚凌来成为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吧。让他来做谢家的顶梁柱。”
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
这小姑娘不按常理出牌,却杀人不见刀沾血。
情妇为夺家产谋人性命,姑侄联手操盘掌控集团,桩桩件件,出出大戏,跃然眼前。
“你是要等着让血流干吗?!”一声怒气冲冲的呵斥响起,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顾琰华突然出现。
年轻男人额头上青筋乱跳,托起她手的动作却小心谨慎,看了两眼红着眼睛抬起头,问她:“疼不疼啊?”
谢绫致想骂他废话,一开口却成了:“疼。”
小公主一撇嘴,眼泪要掉不掉的,顾琰华哪受得了这个,当即打横抱起人往外走,小声哄道:“宝贝不疼,我们马上去看医生。”
谢绫致像只凶猛的毒蛇一样咬伤了人,在分了手的顾琰华怀里却瞬间精疲力尽。
华庭公馆里
“失血过多,晕了。”紧急赶过来的家庭医生快速给人包扎完,麻利地挂好输液瓶,说道。
顾琰华双手捂着脸,没说话。他心里多难受啊,这小混蛋就没遭过这么大罪,刚没了父亲,又让人欺负成这样……关键自己还没能陪在她身边。
他心里难受得跟什么似的。
“网上视频都传疯了,这姑娘是真狠。”家庭医生把祛疤痕的膏放在桌子上,叮嘱他:“记得给人按时涂药,要不留了疤这么漂亮的手怪可惜的。”
漂亮的手?一只手都能让你看出漂亮来,心思挺多啊大哥。顾琰华心里瞬间来气,赶苍蝇一样:“这里没你的事了,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