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大小姐亲自前往M国,将谢家家主谢居安的遗体运送回国,两天后举行了葬礼。
“爸爸,对不起,没能和你相见最后一面。”谢绫致一身黑裙,胸口上别着朵白色绢花,长发披肩,眉眼冷寂。
她有未出口的话藏在心里——对不起,没能让你荣归故里。
无罪却蒙冤而死,无病却病发身亡。
这笔账,有朝一日,一定会向人讨还。
结束的时候,殷荣宪揽过她的肩往外走,低声哄劝道:“这几天你奔波得太过辛苦,回家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今后一切有我在。”
谢绫致温顺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一切有他?把自己的人生当赌注一样压在别人手里,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愚蠢至极的。连自己都不一定百分百了解,又怎么敢交付给一个连一半都了解不到的人呢?
不过嘛,做人都是相互利用的吧?如果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眼里没有利用价值,想来这两个人根本不会有交际。
既然他需要她,如今她也需要他,那么两个人走到一起,倒也算无可厚非。
殷荣宪不知她所想,只在心里感到熨帖——终于能像这样与人亲密相拥,而不必再次次都看她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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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要守着谢家,哪里也不去。
谢绫致对此并不意外,人老了总是很念旧的,在别处奶奶恐怕还会生活不习惯。
她把贴身保镖陈卓放在了老太太身边,然后孤身搬进了丽水别墅。严格来说,倒也不算孤身,至少还有雪獒陪着她。
那房子地处南城最繁华的富人区,华灯满街,人声鼎沸。
最开始的夜里她辗转难眠,常常半梦半醒间猛然睁眼。殷荣宪浅眠得像是根本没睡,一点动静便会起身来查看,把他的小姑娘搂进怀里,安抚地亲着她的额头,问:“又做噩梦了吗?”
谢绫致觉得自己好像溺在了一个梦里。父亲的突然死亡好像打开了什么闸门,她在耿耿于怀的同时总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每每深夜梦回,都能看见那个将魔种养大却惨死天兵手中的人间女子。
梦里她是个天诛地灭的魔头,初化形后机缘巧合被一个凡间妇人捡回家里,将她悉心抚育成人,却惨死在来诛灭她的天兵手里。
那妇人手无寸铁,又不惧天威,护她在怀里,至死未松手。
她常常做这样奇怪的梦。
醒来后泪湿枕巾,心里酸涩难言。
谢绫致抓着男人的睡衣,哭着仰头对他说道:“是爸爸……爸爸没有安息,他在等我给他报仇。”
殷荣宪没有说话,他是知道那些人背后的小动作的。谢家那个私生子的母亲联合谢氏股东在集团里做手脚,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料到他们会敢害谢董事长。
阿致如果知道,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男人温柔轻拍着小姑娘的背,低声哄道:“好,我们报仇。不哭……阿致不哭了。”
白天的谢小姐不同于夜晚,又是另外一副模样,骄矜傲气不败,嚣张本性未改。
她坐在梳妆镜前挑选口红,抬眼看见镜子里把衬衫穿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想了想,突然说道:“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有外人知道,你明白吗?”
殷荣宪系衬衣扣子的动作一顿。这个外人用的他很高兴,但是,这句话他不爱听。
他沉声反问:“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还真的打算做一辈子地下情人?”
谢绫致淡淡看他一眼,等价交换的语气让人恨得牙痒:“因为我希望这样,所以要按我的意思来。如果你想什么都按你的意思来,那你就要为我做事。”
哪怕没了父亲做靠山,骄纵本性却丝毫未改变,把尊贵无匹的殷大老板当跟班使,毫不客气,令人咋舌。
“阿致,我说过,会为你报仇。”殷荣宪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搂住她的肩膀,弯下腰去,亲昵地脸贴着她的脸,看着镜子里她漂亮的黑眸问道:“即便你不这样做,我也会帮你。但你为什么一定要惹我生气呢?”
“你生气了吗?”谢绫致显得有些讶异,弯唇笑道:“我还以为殷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呢,有来有往,不是吗?”
她果然在为之前的事记恨他。殷荣宪慢慢直起腰,静了半晌,最后打算同她把话说开:“阿致,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一起度过。即便你认为这是各取所需的合作,也只会是无限期的永久合作。”
“那么,合作愉快。”谢绫致漫不经心点了点头,一举一动直气得人血液逆流。
殷荣宪再度弯下了腰,手放在她后脑,按着人深吻下去。说不通,不说便是。
谢绫致睁眼看着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她心里想的却是——父亲的死,是人为谋杀。
杀手在远处使用冰弹狙击,目标中弹后倒地死亡,身体的余温把冰制的子弹融化,将仅有的证据销毁。
一般来说,子弹的弹头可以保留许多凶手的信息,例如枪的型号、购买渠道。但是冰弹什么都不会留下,连伤口都难以察觉。
如果不是她让人做了尸检鉴定,真相也许永远无人知晓。
她需要利用一切她所能利用的,把谋害背叛谢家的人通通打进地狱。
如果跌在了谷底,而没有绳索能将她拉上去,那么踩着强者的肩膀攀到上面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