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荣宪站在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点猩红闪烁的烟支,身后是冷冰冰空荡荡的房间。
他连她的漠视和冷落都一并受下了,到头来却还是只等来爱人的离开。
她脾气不好,性子又冷,从前时还会带着几分傲慢和无礼。但在他眼里,这一切在她身上都合情合理。
殷荣宪不觉得她脾气坏,也不觉得她性子冷。这姑娘生来千娇万宠,底气与生俱来,什么样都是应该。
可他受不了她总抛下自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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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琰华置办的房产位于黄金海岸边,拉开窗帘就能看见外面湛蓝的海色。
生活节奏慢,悠闲,宜居。
这里的环境,谢老夫人很喜欢。
安置下来的第二天,谢绫致和顾琰华去参加了一个华人圈子的聚会。
明珠无论到哪里都熠熠生辉,引许多人流连忘返。更何况她并不承认顾琰华的身份,每当有人问起时,她都介绍自己单身。
顾琰华的本意是想让她交交朋友,减轻一点对异乡的陌生感。结果就是他为此深感懊悔,这东西就该被永远装在自己口袋里,放谢绫致出来最后只会害人害己。
“你单身?你是单身吗?”顾琰华捏着她的下巴吻她,含糊不清地质问。
谢绫致被迫坐在男人身上,在他两条铁臂禁锢下行动受限,她抬手捧住男人的脸,柔软双唇微微张开,然后重重咬了他一口。
顾琰华吃痛,眼神却愈发炽热,掌心贴在她后脑,用力回吻,修长宽厚的手在她脊背上轻轻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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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绫致最讨厌挟制她的人,但并没有讨厌到想要谁死。
所以当顾琰华出海迟迟未归,又联系不上时,在似乎格外漫长的等待中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她渐渐开始觉得有些心慌。
就好像即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最终她没有等到顾琰华回来,只等来了远渡重洋而来的男人和一个白人医生闯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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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日色明媚,金子般的阳光洒满铺着浅浅一层湛蓝海水的沙滩,黄金海岸旁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身穿燕尾服的牧师见证下举行。
新人是两个长相昳丽的东方面孔。男人高大俊美,满眼温柔,少女精致可人,笑容甜美。
新娘背身随意扔出的手捧花落在一个面容锋利的男人怀里,姜烽低头看了一眼,扯了扯嘴角。
宪哥,爱是真爱,狠也是真狠。
深度催眠……这种招数也敢往谢大小姐身上使。
虽然看起来好像很有用,她眉眼间的乌云和戾气好像已经被风吹走、消散,恢复了从前那种既傲娇又古灵精怪的气质……很招人疼,特别可爱。
也许这样是对的,有时候,不要知道太多反倒过得最好。
殷家和谢家的婚约扑朔迷离了许多年,在殷氏一举压倒谢氏之后,反倒真正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知情人但笑不语,徒留外界人是怎么看也看不明白。
但有一点众所周知,谢小姐还是谢小姐,有水淹七军的本事,也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谢氏集团搭上了某个大项目,跟着国家政策的东风竟然真的东山再起。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重新焕发出生机,且比以往更加蒸蒸日上,愈渐煌盛。
“三催四请终于舍得下来了?”殷荣宪远远看见爱人从谢氏集团大门出来,等她走近落下车窗笑道:“比我还要忙上许多……我们阿致最近真是辛苦了。”
“你还说!”谢绫致不怎么高兴地皱了下眉,语气里颇有些匪夷所思的味道:“我早上到公司里才知道,高秘书竟然被换掉了。一个秘书而已……你连这种小事也要插手吗?”
殷荣宪眉眼不动,反问道:“一个秘书而已,也值得你跟我动气?他叫高岑?我只是听说这个人进出你的休息室旁若无人,我到了去见你他反倒要拦上一拦,未免太没规矩。”
从前她不爱他,他倒淡定一些,她好不容易爱了他,他反而敏感多疑起来。一点风吹草动,便要草木皆兵。
“规矩都是教出来的。”谢绫致依旧有些不悦,“问都不问一句,二话不说就把人换下去,知不知道给我添了好多不方便?”
殷荣宪晓得谢小姐虽然软硬不吃,但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因此不打算再和她纠结这个话题,反倒蹙起眉头说了一句:“……胃好像有点不舒服。”
谢小姐冷哼一声,果然不再同他计较。半晌又叮嘱道:“开慢一点。”
男人唇角勾起一点微弱笑意。
殷荣宪曾答应不会过多干涉她的事情,但实际上只要她一旦触底或是即将越线,他就会立刻把人圈回去,控制欲和占有欲无法估量。
谢绫致手机里的定位系统已经更新换代了好几回,和她接触的人底细他都会摸得一清二楚。
甚至连出差都亲自给她收拾好行李,什么都不用她操心,临行前必嘱咐晚上睡前一定要打电话。
如果超过一分钟没有接起电话,十分钟左右外面一定会有人敲门,或是客房服务,或是酒店经理。
谢绫致在这日复一日的管束中越来越感到头疼,以至于到后面头一疼,就想起来好多东西。
比如她对男人那点无足轻重的喜欢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根本没什么情投意合。比如现下的状况是她曾经最想要摆脱的,并不存在什么共度余生。比如他曾抱着她让人给她打镇定剂,最后营造出这么一个不堪一击的假象。
打破假象的这时候,再过两天竟然就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说起来实在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这天晚上沐浴过后,留下一盏夜灯后谢绫致上了床。男人原本拿着本书在看,她一上来,他便合上书放在一边,搂住她的腰躺进她怀里来。
平日里不论坐着还是躺着,他都喜欢靠在她身上,谢绫致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但这一次她低头看了眼躺在自己腿上的男人,少见的心绪不宁。
“阿致,我觉得你现在对我越来越不好了。”殷荣宪埋头在她怀里,声音略显低哑,就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谢绫致用手指梳理着他黑色的短发,问:“怎么个不好法?说说看?”
“从前只是不主动跟我亲热,这两天为什么连话也很少同我说?”
“……为什么?”谢绫致轻声重复了一遍,然后淡淡反问道:“你应该知道的,不是吗?”
男人沉静片刻,有一瞬间似乎连呼吸都滞停了,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却还是波澜不惊道:“我不知道。所以阿致,你告诉我,好不好?”
“是不是你,把顾琰华送进了监狱里?”早些时候,也就是在谢绫致从澳洲回国之初,听说过他似乎因为涉嫌一桩命案被逮捕了一段时间,但当时没有过多在意。
如今想来,不免百味杂陈。
“只是困了他一时而已。”殷荣宪已经猜出了什么,面上却依然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那我呢?”谢绫致轻声问道,“你原本是想要困我多长时间的?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殷荣宪微微收紧手臂,说:“如果可以,最好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