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行走在水渠边,身后的大氅随着微风浮动。
“再有一个时辰,又将是五万生命的终结。”注视着秦军营地的方向,其微微笑着,可双眼中却满满的都是没落。
“上将军,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毁坝放水。”不知何时,张幕搓着双手来到了太子申的身后。
平心而论,太子申并不想造成太多的死伤。
可这是大争之世,更是身处你死我活的战场。
缓缓的转身,太子申复杂的看了眼张幕,最终坚定的叮嘱一句:“告诉各处巡查的兵士,不得有任何疏忽。河西的僵局,今夜必须有个了断。”
“诺。”
……
大梁王城。
一手扶着围栏,魏惠王抬头,凝眉注视着东方的天际。
那身旁站着的,是不知如何是好的相国惠施。
“齐国……没有答应出兵……!”中指尖在支撑围栏的木桩上极速敲打,好似魏王此刻焦灼的内心。
那话音虽缓,却是格外沉重。
惠施叹息着低头拱手,淡淡道:“齐公并未直接拒绝,只是一直以朝中正在商议为由,来搪塞上大夫陈轸。”
“赵国大军出兵在即,齐公却还在搪塞。”那声音陡然加重,惠王一脸怒容的猛然转身:“这不就相当于不肯出兵吗。”
“这……”
惠施刚想说什么,却被魏惠王一甩衣袖,冷冷的打断了:“寡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想着去向齐国服软。”
“魏国雄霸中原上百载,这齐公就是仗着兵家孙膑好不容易胜了寡人两次,就是怕魏国有朝一日再坐到齐国的头上。”
“大王,或许齐公只是在观望!”此时此刻,惠施也只能小心的劝道:“当年庞涓将军伐赵,围攻邯郸一年有余齐国才出兵相助,也或许,齐国这是想等到魏赵再一次分出个高地后,再出兵消弱获胜国的力量。”
“那是齐公所想。”抖了抖一侧脸颊的横肉,魏惠王伸手指着东方吼道:“寡人活了数十年,就从未向任何人屈服过。”
“大王……”
惠施本想说今时不同往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又被魏惠王打断了:“齐国不愿出兵,寡人还不稀罕求那齐公。不就是一个差点被寡人灭了的赵国吗!”
“来呀,取寡人战甲来。从今日起,寡人就守着梁,看是吾大梁城池厚,还是赵军的兵器更加锋利。”
“大王——”
惠施躬身拱手,抬头时,那脸上满是忧虑。可魏惠王却已经甩着两个宽大衣袖离开了。
……
星空下,赵刻站在城头拍打着全掌,焦急的来回踱步。直到城外远远的传来细微马蹄声。
快马穿透黑夜,很快出现在城下。
随着赵刻一声令下,守城的兵士将门打开。
骑马之人刚一进城门便匆匆往城墙上奔去,赵刻也在同一时间往上下城墙的阶梯口走。
“见过上将军!”二人在阶梯上相遇,兵士利落的拱手行了礼。
焦急的赵刻一把扯住兵士的臂膀,急问道:“可查清楚了?运往此地的粮草究竟被弄哪里去了?”
“查清楚了。粮草……半道被劫,已经被毁。”
“半道被劫?”赵刻两眼一瞪,顿时就骂了出来:“那帮混蛋玩意都是干什么吃的,魏军已经被本将堵在殷城一步不敢出,这都能被劫?何况就那么区区几车粮草而已,护卫很难吗?”
“说说看,护卫很难吗?啊!”将兵士手臂上的衣甲高高扯起,赵刻怒视着,沉重喘息着。
兵士被拉扯着,只能挺起胸膛,却是始终低垂着头不语。
……
大梁王城。
魏惠王圆睁一双虎目大步在前,尚未将事情说明白的惠施小心翼翼的紧随其后。
走过回廊,左转,直行不出两百步。
眼前是一座辉煌大气的宫殿,上有牌匾庆元殿。
愤恨的推开房门,魏惠王一脚跨入,转身看的一刻,将候在门口的侍从吓了一跳。
“还不快去取寡人战甲来?候在这做什么?!”
“诺。”侍从小心翼翼的躬身后退数步才转身。
……
“尔先前说,后续增派的大军还有多久能到此地?”一声冷哼,赵刻喘息着甩开手,侧目看向城外的荒野。
“最多不超过十日。”兵士后退一步站稳,定了定神回道。
“也罢,便再等等。”回首,赵刻眨巴着双眼,轻叹道:“暂时也不用再押运粮草来了,军中的粮草勉强还能撑一月。”
“属下明白!”
……
庆元殿中,魏惠王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
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穿过这身战甲了,今日再穿,竟是有些小了。
年纪大了,体态难免会变的臃肿。
然而铠甲被侍从伺候着穿上之后,依旧是一副威武霸气的雄姿。只是那双浓眉大眼里的神色,再没有当初那般清澈。
数十年的往昔,一幕幕从心头浮现。
“大王,对赵国出兵一事……还需三思啊!”干站了许久的惠施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劝说说词,可其心理清楚,绝对不能贸然和赵军硬拼。
“赵国大军的长戟都要插在寡人的胸口了。”对镜自赏的魏惠王扑闪几下眼皮,头也不回的道:“是赵国欺吾,寡人……没有任人欺凌的喜好。”
“可国库粮草所剩不多,便是死守大梁,怕也撑不了多久。梁城虽然高大,可若不想办法破局,最终可能会被赵军耗尽粮草储备而亡呀!”
低头拱手,惠施只能看到魏惠王那宽大的背影,却根本看不到那渐渐黯淡的目光。
“相国的意思……是让寡人向赵国割地求和吗?!”
……
阴晋城外。
一手握着剑柄的太子申耸立在高台之上,夜风将身后大氅吹的飘扬,红艳如火:“传令毁坝,水淹秦营。”
“诺——”恭敬站立了许久的张幕听令拱手,没有任何的迟疑,转身。
月牙儿在波光粼粼的水中荡漾。
没过多久,在太子申的注视下河水开始猛涨,大水如同破笼而出的凶兽一样,凶猛的冲入开凿完成的水渠。
很快又从两里长的水渠中冲出。
两丈高的水花溅起。洪水呼啸着奔向秦军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