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咸阳。
在这个万物生长茂盛,一片万紫千红、花红柳绿之际,泱泱大秦却如寒冬般被白色环绕。
君崩天,无论是民宿还是贵胄的腹地,无不是白素围绕。
对普通而言也许只是奉命哀悼已故的先君,但对刚刚继位的嬴驷来说……眼下的秦国,正在经历着一场宛若严冬般的考验。
“呵呵,三晋牵头,却不想就连中山国都来凑热闹了!”
年轻气盛的嬴驷注视着列国发来的檄文,平静的脸色一冷,那嘴角一咧,不屑道:“中山国,算什么东西!”
这话听去涨士气,可其实嬴驷心中清楚,莫说是有着千乘之国之称的中山,即便是紧挨着魏国的弱卫在此时出兵,秦国也丝毫没有任何的办法。
“这中山国兴许是受三晋所迫,无足挂齿尔。君又何须因为一个小小中山而动怒?”同一几案对坐的景监缓缓摇头劝慰着。
“寡人只是一时来气。”嬴驷冷哼出一声,回道:“便是三晋中的任何一国,该也不敢轻视吾秦国。偏偏一个中山!呵呵——”
“当今天下,强国争锋不止,小国也只有夹缝求存,卫宋等国昨日还恭敬的朝拜魏国,今朝却转而向齐国供。小国得以在这乱世存活,也全因各大国之间争执不休。”
见多了朝中琐事,景监的心性明显要好的多,并不那么冲,此刻亦没有任何的动怒:“三晋为首,列国诸侯响应。七万大军正浩浩荡荡的来吾秦国的路,这些加在一起,才是君要面对的困难。”
提到这些事情,嬴驷顿时哑巴了。
蹙眉,深沉的盯着几案面一直看。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景监。
安静的看了嬴驷好一会,景监又接着道:“虽说每个诸侯国仅仅出兵一万,可这些代表的远不是七万兵力那般简单。背后可都是一个强大的诸侯国,稍有不慎,恐会生出霍乱。”
一声声一句句,所言之事嬴驷又岂会不知?
倘若应对不好,问题的严重性谁都清楚,关键是该如何去做。
抬抬眼皮,那余光扫了一眼景监,见其深沉着似乎又要开口,嬴驷赶忙开口问道:“那,大夫可有何应对良策?”
最烦的就是朝臣推来扯去,最后却只是说一些问题所在。嬴驷虽然年少,又没有什么处理政务的经验,可其做事向来也是雷厉风行,不喜过多的啰嗦。
办法。
在嬴驷看来,国中的问题应该是君王和相国去提出的。一帮子朝臣应该是用来想办法出主意,解决问题的。
景监似乎也撩到了嬴驷会心急,其心中早有处理此事的人选,可依旧沉默了许久才道:“大良造公孙鞅已经归国数日,列国前来会葬,也算是行邦交之礼。大良造对邦交之事一向了解,君何不招来大良造一问?”
这般一说,嬴驷当即又没了声音。
……
次日朝会。
列国发来的檄文被当中宣读出来。
在这之后,秦公环顾众卿家道:“列国皆派一万精锐,以会葬之名义前来。然而这其中的深意,想必诸位比寡人更加清楚,今日朝会便先将此事商议出个对策来。”
“君,据臣所知,列国之所以有此举动,皆因魏国牵头。吾秦国和魏国可谓是不死不休,魏人此来定然是别有用心,不可不防。”五大夫樗里疾首当其冲的站了出来。
可其哪里知道,嬴驷昨日已经跟景监聊的够多了,此时此刻根本不想听这些话。
不过是短短一语,嬴驷便拉长个脸,轻拍身前几案道:“办法,办法!寡人知道列国各怀鬼胎,寡人要的是诸位爱卿给出个主意!”
并不是心浮气躁,而是嬴驷更希望朝堂的议论可以直击重点,因为给秦国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列国七万大军前来会葬的事虽然已经传开,可却是首次在朝堂议论。
嬴驷的心急让一众卿家无不感到诧异。
唏嘘声在一瞬间止住。
一些重臣开始低头苦思,有些则是安静的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无所谓模样。
樗里疾同样是一怔,但很快便回了神,“兵来将挡,既然列国有心趁此机会试探吾秦国虚实,君当派重兵把守重要关隘,咸阳城更需日夜严密防守。”
“五大夫所言在理。”景监随后跟着说道:“臣以为,越是这种关头秦国就越要表现的强硬。大争之世,天下诸侯国无论大小,谁不是欺软怕硬?倘若让尔等以为吾秦国好欺负,说不定战事真就来了。”
“这些倒是不错的主意。”嬴驷缓缓的松出口气,“然此事关系重大,诸位以为让谁来负责此事妥当?”
提起该由谁带兵安排防守,整个朝堂又是一阵寂静。
仍旧担任大良造的公孙鞅,看去病殃殃的,身毛发变白的似乎多了不。
群臣静默,需要有人站出来时,公孙鞅却只是默默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一来,在河西受到的打击不小。二来更是有负秦孝公的重托。
先君已去,可河西之地,看去却还是那般的难以撼动。
回国之后更是听说嬴驷和赢虔等人来往甚密。受刑之后数年不曾出府门的太傅嬴虔,今时今日,又站在了这朝堂之。
对朝中的事情,赢虔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其目光只是时不时的扫向公孙鞅,眼中敌意浓浓。
许久之后,景监眼看着秦公脸色越发阴沉,便硬着头皮道:“依臣之见,秦国眼下面临的困境,唯有大良造可以主持大局。”
“为国计,”这三个字说的格外清楚,景监的目光在秦公和公孙鞅之间来回,犹豫着:“还请大良造能够应允此事。”
“应允?”
一直没有说话的甘龙,似乎就等着这一刻,“景监大夫是心慌说错了话,还是吾听错了呢?君何时说过要将此事交由公孙鞅来办了?”
“这……君……!”景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难堪时,只听太傅嬴虔哼笑出声,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嘲讽,道:“莫不是被大良造公孙鞅使唤惯了,一出事,就慌的连话都不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