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外的齐国行辕里。
田忌孙膑二人,闲来无事摆开了棋局对峙。
“听闻,昨日吾出营那会,秦国派人来找过军师?”田忌一子落定,冲孙膑抬了抬眼皮。
“是秦国大良造。还送了些东西来。”
“送的什么东西?”
“原本是送的金饼,可让在下给退回去了,换成了一些玉器首饰。”孙膑似笑非笑的瞅了眼田忌。
“军师这是有意中人了?一个大男子不要金子,弄些首饰作甚。”
“首饰就不能换金子了吗?”孙膑一边分析棋局,一边道:“膑身有残疾,何敢想某家的姑娘呢!倒是秦公为将军准备了两位秦国美女。拉辎重的马车都被扣在了函谷关,带几箱金子在路多有不便罢了。”
“给吾送了美女来?”田忌忽然将金子的事抛开,私下看了看问道:“人呢?”
“被膑给回绝了。”
“回绝了?”
“对啊。”孙膑一脸镇定的点头,“这些年下来,吾观将军向来不喜欢女眷。君赏赐,将军不都给回绝了吗?”
“这……这不一样!”田忌失落的将手中棋子随意一丢。
“如何不一样?”
“君的审美和吾多有差别!那几个女子两年前就送到府来,吾给退了回去。谁知道往后君也是有趣,每每送女子来,都是其二人。”
“军师说这能一样?”田忌咧着嘴角,大咧咧的张开双臂:“也许秦公送来的秦女,就符合本将心意呢?”
一番话说完,田忌再抬头看时,只见孙膑整个人已经呆若木鸡。
好一会过后,孙膑才惊异的摇头晃脑:“妙,妙哉。将军今日这番言论,实在是有道理。膑自持聪明伶俐却也是无言以对。”
“行了。”田忌猛的起身,“这棋先生自个玩吧!”
说罢便甩开两个膀子迈出大步。
“喂……田将军……!将军不能每次必输之时就找机会溜啊!”身后,孙膑盯着棋盘看了眼,又抬头喊道:“吾敢打赌,秦人还会将那两个美女送来的……”
话音落,孙膑目光所视之处,只余那帘门还在随风摆动。
“这个田忌……!”孙膑低头收拾起残局来。
但刚抬手,帘门处又忽然传来田忌嘶吼:“说,赌什么!”
……
“国人都在传,大良造惹怒了七国使臣和将士!可寡人知晓……”
仅有两个人的书房里,秦公悠悠的一叹,“此事错在寡人!”
“那魏人此来本就没安好心。带动列国派遣一万大军入秦的就是魏国。君本也是为了秦国着想,又何须自责呢!”公孙鞅面无表情的拱手。
如秦公所言,街市的谣言已经不仅仅是列国使臣不满,还有对公孙鞅的唾弃。
甚至有传闻,秦公不日将会杀了公孙鞅,当着列国使臣的面来赔罪。
作为秦国权利最大的大良造,公孙鞅自然也听了那些传闻。
二人都知道,这些是很可能是宗室之人故意为之。
可此事真说起来却怪不到公孙鞅的头,因为扣押列国辎重,减少列国大军粮食共赢这事,是秦公和公子赢华的决定。
“君!”片刻之后,公孙鞅再次开口道:“为今之计,还是先开仓放粮,稳定咸阳民心。至于列国那边,臣近日一直和齐楚两国使臣有往来,送了些东西过去赔不是。观两国使臣的举止,似乎无意生事端。”
“为了咸阳百姓,开仓放粮这是自然!”
原本的秦国能走向一统,和历代国君的英明离不开关系。
现如今的秦军嬴驷自然也懂安抚民心,可其心中对魏人的行为,实在是感到愤怒。
“整个咸阳的牲畜、栗谷、酒水、布帛皮革,都被魏人先后买空了,眼下都在那魏军行辕之中。”
“寡人派人去为何大家不顾缺货也要将铺中所有或许卖空,尤其是一些军市!”
“那,尔等如何答呢?”公孙鞅也是诧异,军市竟然都敢做此等糊涂事了!
难道这些人不知道是国君有意削减列国大军战力的吗?这显然不太可能。
只听秦公冷笑着答道:“那些人说,秦法规定务农百姓不得买粮,又没规定军市不得高价卖粮!况且买粮之人也不是秦国百姓。有人出天价,为何不卖?”
“爱卿听听,那些混账说的还是人话吗?!尔等明明知道买主不是吾亲人!”秦公气愤的伸手指点着。
公孙鞅沉默。
若按法令来说,那些人所作所为也没什么,可眼下特殊时期,此事究竟该怎么去言论,那就是看当事人本身站在何种立场了。
见公孙鞅不语,秦公绕过几案入座,凝视着,厉声道:“秦国是寡人的秦国,此处更是秦国都城咸阳。秦国还没亡呢!在这秦国都城里,就没有魏人胡作非为的权利。”
那声音越来越响亮,犹如在和人争吵,“寡人欲派兵,收缴魏人所购种种,绝不能让魏人当着咸阳百姓和列国使臣的面在寡人面前嚣张。”
“君息怒!”公孙鞅闻言急忙劝道:“眼下列国使臣虽然接受了魏使送去的粮食,可并没有配合魏人生事者。既然军市中有人不长眼,干脆抓军市中两人当着列国使臣的面杀之,一来可以让军市中人长长记性,二来,也可以将克扣列国粮草的罪名强加去。”
“那魏人呢?就让魏人在寡人眼皮底下这般嚣张不成吗?大良造可知道那是多少东西呀!整个咸阳市集那么多的物什!”
积极莽荒的换了口气,秦公又继续道:“还有,战车和马车被扣在了函谷关,魏人就让人大肆买马车,眼下咸阳所有的工匠都在赶制马车。魏人如此猖狂,难道让寡人眼睁睁的看着?”
“即便君想要出口恶气,也当在葬礼之后呀……!”公孙鞅露出一脸的凝重。
……
入夜后的齐国行辕中。
果真如同孙膑所言那般,公孙鞅再次笑嘻嘻的到来,除了珠宝,且这次竟是带了六个美女来。
“还真让军师说中了!这公孙鞅竟然真的来了。”送走来人后,田忌目光扫过一个个美女,挥手示意兵卫带下去。
孙膑噗嗤笑道:“约定好的,公孙鞅岂会不来?”
“约定?”
“魏国一心想要借此机会打击秦国,可这下手的力道未免大了一些。公孙鞅是怕吾等和魏国共同谋事。”
“次送东西来,膑直接说了,送的东西太少,不够打点军中将士的。这不就又送来了吗。”
“军师竟然也收受贿赂?还收的这么……”田忌诧异道。
“这么明目张胆吗?”孙膑不急不躁的道:“齐和秦之间隔着三晋,三晋欲谋秦,若齐国参与,最终能得到多少好处?若是真一起出兵灭秦国,所得土地如何管治?秦国若被灭,三晋的矛头多半会转向齐国。吾等此行,本也不是为了配合三晋谋事。既然不理会三晋了,带一些秦国的回礼回去,又有何不妥?”
“只是苦了魏国,此番生事,这一巴掌打的,实在是疼了一点。秦国该不会善罢甘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