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很执着，语气坚定：“不不，我还是想拜师，我就觉得，拜了师父，学得才更好。”

赵师傅害怕地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真不用。”

开玩笑呢，他头上还戴着一顶压弯腰的帽子，谨慎做人才是王道。

肖毅劝赵师傅道：“米粒是真心要拜你为师，你就答应吧，我们都是尊重知识的人。”

赵师傅毕竟是从那时候当学徒出来的，当时各种的尊师重道，现在居然有人这么对待，心里很是受用，但他还是有顾虑，死活不肯答应。

小慧折中道：“那就吃顿饭，拜师礼放心里，赵师傅你知道就好。”

“就这么定了！”肖毅替赵师傅答应。

赵师傅眼睛亮闪闪的，趁人不注意，悄悄用袖子抹了一下……

到了地区，天都快黑了，肖毅帮赵师傅安排了住处，几个人打扫收拾一番，一看表都八点多了，一个个饿的肚子咕咕响。

“走，咱们去人民饭店。”肖毅一挥手，走了两步，回头给米粒一个鬼脸，“今天可要狠吃你一顿。”

米粒笑了一声，大声道：“没问题。”趁赵师傅不注意，小声给肖毅说，“你掏钱。”

肖毅点点头。

米粒哪来的钱呀，也就是米爸米妈给点小零钱，能有多少？他肖毅可是大款，这年月，他父亲还是高级干部呢，家里的存款都没他口袋里的钱多呢。

八点还算是饭点呢，人民饭店的大堂里却没多少人，水牌上写着当日菜单：红烧肉、木须肉、溜肥肠、爆炒猪肝、素三鲜、烧茄子、干煸豆角、韭菜鸡蛋。

几个人坐下，肖毅去窗口买票，米粒也跑过去，好一会儿才过来。

“没有红烧肉，也没有溜肥肠，只有木须肉和爆炒猪肝，我还点了个干煸豆角、素三鲜。”

肖毅笑了一下：“还你点的，就这四样，没别的了。”

“有这些也可以了，我们只有四个人，还不知道能吃完不。”赵师傅安慰大家。

坐等了足有一个小时，四个菜总算是上来了，小慧终于理解了赵师傅的话，四大盘子冒尖儿，特别的实惠。

“幸好没有红烧肉，不然，肖毅你家几个月都没肉吃了。”小慧开玩笑，猪下水做的菜，都不要肉票，所以，溜肥肠才那么抢手，爆炒猪肝若不是口味不好，估计也早卖完了。

“他爸爸有特供。”米粒道。

“特供也没多少。”肖毅苦笑，“小慧，你应该多建几个养猪场。”

“等我毕业，就建它十个八个养猪场，让全地区的人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小慧说完，把一筷子爆肝塞到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咽下去，“我都差点忘了肉是什么味儿了。”

“什么呀。”肖毅道，“王一重走的时候，你们不是聚餐了？”

“大烩菜里飘了几片肉，我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吃呢，结果，回头连影子都没了，十几个人才七八片肉。”小慧道。

“大家都不易。”赵师傅感叹了一句。

“你日子应该不难过，虽然有顶帽子，可做衣服的手艺可是不错的。”

“嗨——”赵师傅叹口气，“我做一件衣服，单的收十五个工分，棉的二十到三十个，十个工分两毛钱，够买一斤白的麦子面，忙活一天，刚够吃，有时候还没活儿，我平时都不敢吃细粮，就怕断顿儿。”

“会好的。”米粒安慰大家。

“我也觉得会好的，首先，恢复高考了，那就是说，开始尊崇有本事的人，这股风，应该越刮越烈，赵师傅这样的，以后也会吃香。”小慧道。

几个人的脸上一点喜色也没有，谁知道以后的日子能怎样？

第二天，米粒跟赵师傅去学习，小慧和肖毅去见那个残疾老兵洪方平。

“我是机械化部队的，没想到出任务时，摩托车轮子忽然掉了，我和车摔到了山沟里，断了腿，粉碎性骨折，就成了跛子。”洪方平很难过，“我家是山里的，村子特别穷，全家人指望我能提干，能见点现钱，至少油盐酱醋能买得起，没想到，成了这幅样子，家乡的山坡路很陡，我都走不了，没办法，赖在军转办要工作，我还去找肖书记哭诉，真没脸哪。”

肖毅看了小慧一眼，意思是，他上次见洪方平，不是这样的。

小慧却很理解洪方平，她安慰他道：“你只要把肖书记托付的事情做好了，就什么面子都有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真的？”洪方平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能做好？”

“你这么好强，肯定很努力，对吧？”

“可我，不知道干什么啊！”洪方平烦躁地抓了一下头皮，“小肖，自从肖书记给我分配了工作，我就睡不着觉，我以前只会爬山种地，后来学会了开摩托车，哪里会做什么服装啊。”

“你愿意学不？”

“愿意！我怕学不会！”

小慧想了想：“你学不会不要紧，你只要想办法把赵新华想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他是内行，该怎么做，他知道，这样的话，你这个厂长，本来是主角，现在成了配角，围着师傅转，你介意不？”

洪方平连连摇头：“我不介意，肯定不介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啊，有人教我，那不是好事吗？”

“可这样时间长了，肯定会觉得不舒服的，洪师傅，你若是总能调整心态，以大局为重，工作就能做好的，说不定，服装厂将来扩大，你还能把在山里的弟弟妹妹都弄出来，在厂里上班。”

小慧这饼画得大的，把洪方平惊住了，他双眼熠熠，满脸都是希冀的光芒：“真的？”

肖毅忍不住给了小慧一个眼神，让她别这么夸张。

小慧很认真地点头：“就看你的了，我和肖毅很快就要上大学，服装厂肯定会面临很多的困难，消灭了多少拦路虎，服装厂就能开到多大，你的心意，就能实现多少。”

洪方平牙齿紧咬，眼睛瞪得溜圆，他举起右手，跟发誓一般：“我一定会尽我最大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