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走进学校时,看到李扬坐在收发室,觉得这是在等自己,果然,李杨通知她先去系里。
系办公室主任看到小慧,呵呵笑了一声:“你可真沉得住气,现在才到。”
“老师,有什么要紧事吗?”
“啊,不要紧,是这样的,咱们学校新设立了一个计算机专业,现在要抽调一部分同学过去,计算机你知道吗?国外制造业应用广泛,我们却还没有起步,因此,学校要求抽调的学生,学习成绩一定要好,学习也要踏实努力,所以,咱们系决定送你去,当然,你要是不同意,还有人想去呢,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小慧心想,这就来了,她认真想了一下:“我去吧。”
“好,我这就给你开证明,你拿着去自动化专业报到。”
“好的。”
去了自动化系,办好注册手续,领了课本和宿舍钥匙。
当然宿舍也调了,小慧回去搬行李时,只看到了杨燕,据她说,孙怡和刘思璇也要去别的专业,方晓婷会转到二班,这个宿舍,今后就剩她了。
真是好手段啊,雁过无痕。
杨燕经常出去打比赛,那段时间不在,也不知道宿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生楼就这么一座,小慧把被褥抱到楼上去晒,先将箱子搬走,回头又收拾了书本过去,原来的三二二宿舍,就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办公室主任还真没说错,计算机专业的同学抽调的都是学习好的,小慧来到新宿舍,从头至尾,没人说话,宿舍的人,几乎都在看书。
这样最好,凉水泡茶慢慢浓,日久见真情。
小慧很讨厌刘思璇那样的,表面热情无比,内里卑鄙龌龊。
宿舍的人都很俭朴,看到小慧身上的毛料衣服、脖子上的真丝纱巾,还有包着铜角的樟木箱,都习惯性的敬而远之。
于是,小慧更加孤家寡人,但她反而喜欢这样,不然,吃饭的时候,同学吃咸菜,你吃肉,怎么好意思?这年月和后世不一样,平均主义盛行,吃点好的,一定要给同伴分享一二,小慧不是小气的人,不在乎分出一部分,可接受的人,未必愿意这样,谁不要面子?
刚上了两天课,保卫处那个年轻人小朱来找她:“小慧同学,想请你帮个忙。”
小慧莫名其妙:“我能帮你什么?”
“攒电视。我有零件,都放了好几个月了,实在没办法才找你。”
“在哪儿装?”
“我们处电工实验室旁边有个办公室,晚上没人,你就在那里装,行不?”
“几台?”
“啊?你怎么知道不止一台?”
“谁不想要一台电视机啊?”
“哎呀,你真厉害,两台。”
“朱同志——”
“我叫建军,你就叫我朱建军吧。”
“哎,好的,朱建军,这个办公室能让我们用的时间长一些吗?我保证在你们下班后才去,行不行?”
“你想干什么?”
“我们宿舍的同学经济条件都挺差的,我想弄点什么在这里组装一下,大家挣点手续费,真的,她们中有人天天吃咸菜,就是早上两分钱买一份咸菜吃一天,有时候就是一天三个馒头,连咸菜都舍不得买,时间长了,这身体坏了怎么行?”
“她没有助学金吗?”
“据说家里有人病了,她把助学金寄回家啦。”
朱建军有些拿不准,犹豫了一下:“我得问问处长。”
“处长不答应我也不怪你,不管成不成,我都不额外收你们钱,如何?”
“哎,这不收钱怎么行?我们怎么好意思呢。”朱建军嘴上说着,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布满笑容,毕竟少花钱了呢,按处长的意思,怎么也得给于小慧十块钱加工费的。
小慧每天写完作业后,在那个空的办公室攒电视,宿舍的人以前也不怎么和她打交道,好歹能看到她去了图书馆,如今见她一天神神秘秘,反而起了好奇心。
这天,小慧又是掐着点回到宿舍,急急忙忙洗漱后,宿舍就熄灯了,她轻手轻脚地躺在床上,就听宿舍长姚丽问她:“小慧你最近忙啥?”
小慧探头看了看,月色下,宿舍的人都眼光闪烁,面朝自己。
“没忙啥。”小慧敷衍地说了一句,平时没什么来往,这时候凭啥给你说实话啊。
“小慧,机械系的同学说你,嗯,那个,反正,不是很好听。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劝劝你,你还这么年轻,可不能走歪路,咱们考上大学不容易,也就艰苦这几年,等毕业了,有工资了,日子就好过了。”姚丽说得模模糊糊,但她的意思,小慧听出来了,不就怀疑她不务正业了呗。
“就是,小慧,姚丽说得有道理,要说艰苦,咱们学校大概没人比我更艰苦了,我父亲病了,每个月药钱都得二十几块,我家把房子拆了卖了,哥哥去水库工地劳动,我则能省就省,吃不好穿不好,我也不在乎,我知道,我的前途是光明的,困难只是暂时的。”说话的是钱梅,同学曾经给她捐款,被她拒绝了。
“小慧——”剩下的几个同学,都坐在床沿上,看着小慧,语气里满满规劝的味道。
“小慧,你有什么困难,给大家说,我们能帮一把,一定会帮的。”姚丽的语气很真诚,小慧顿时被感动了。
钱梅拒绝了大家的帮助,不是大家不肯帮。
小慧看着一双双月色下闪光的眼睛:“我是孤儿——”
“我们都知道,你肯定不容易,比我们遇到的难处更多。”钱梅打断了小慧的话,“我家,若不是父亲忽然得了急性肝炎,原本日子还不错的,所以,我的困难只是一时的。小慧,你没有父母,肯定很难,但这也不能成为你那个的原因,我们不要太讲究吃,讲究穿,学校的助学金,足够我们读书了。”
钱梅伸手抓住小慧的胳膊:“小慧,咱们女人,比男人活得艰难,男人有什么闲话,照样能活,我们女人可就,可就难办了。”
她们和刘思璇真的太不一样了,刘思璇说得漂亮,心里却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虽然被误会,虽然这些话没有一句好听的,可她们是真的希望自己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