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浑浊的雨滴顺着屋顶缺失瓦片的一角滴下,啪嗒一声,不偏不倚砸中了躺在屋檐下苏芷的额头。
苏芷悠悠转醒,入目所及的就是破旧的屋舍。苏芷擦了擦额头水滴落的位置。“奇怪,没下雨啊,怎么会有水滴呢?”苏芷看向没有一点痕的地面,暗自纳闷。
苏芷不知道的是,此时房顶上正蹲着一个一身黑的蒙面人,水滴是这人见她迟迟未醒觉得再睡下去,怕是要到晚上都不能醒来。
就这样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居所,这女人居然可以睡的如此安稳?这女人到底是傻还是傻?
起身,苏芷觉得自己的脖子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重量,摸摸头,这感觉,这手感,“这不是梦中出现的那顶奢华矿山发冠嘛,怎么还在我头上?这新娘服也太好看了吧,不对啊,我在想什么呢,我现在在哪呢,有人没啊,这里是哪里啊。”
苏芷强行扯回自己飘飞的思绪,好好思考现下的问题。
这里大概有一个两百来平方米的小院,花坛里枯败的花枝已经不能看出花儿活着时美好的模样,就连推测这花的名字也不能。小院里面没有线索,苏芷抬步开始搜寻房间。
就算房屋积满灰尘,地上遍布苔藓也掩盖不住它的美丽。苏芷小心翼翼抚摸上朱红的漆柱,“这是历史的味道啊”苏芷不禁感叹。
“我被丢到故宫了吗还是哪个古建筑群了啊”不怪苏芷这样想,这里确实和皇宫一样,青砖石瓦,雕梁画栋,除了破旧了一点,这个破旧也仅仅就是少了几片瓦,漆柱掉了一些漆,布帘残破了一些。
厚重的木门被吱呀呀地推开,扬起薄薄的一层灰尘。“呼”苏芷长舒一口气嘟嘟囔囔跨进门槛,环视四周的陈设,“嘿,还不错呀就是积了一点灰。”
掸了掸软榻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下去。“这是在哪呢,好饿啊”苏芷翘起二郎腿慢慢思考“啊,这,会不会是真人秀?对,一定是”说完,苏芷一把蹦了起来,准备着手开始寻找摄像头。
突然墙外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由远及近,目的地似乎就是这里。苏芷猛吸一口气,“完了,完了,不管我该不该出现在这里,被逮到一定得玩儿完”,环视四周,真的是那句透明柜子实心床啊,可我不是老王啊,苏芷看着实心床和镂空雕花立柜内心欲哭无泪。
“呜呜呜,往哪躲啊”苏芷急得直跺脚。
“板壁!对,板壁,一定有板壁”苏芷撩起裙子就往外间跑,果然,正对大门的前方有一面古朴大气的牡丹雕花板壁。
苏芷一溜烟躲进板壁,对着空气谢天谢地。古代厅堂常见的装饰就有板壁和屏风,他们一般摆放在正对大门处,具有挡风辟邪和加强私密性的作用,苏芷正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急急忙忙冲向这里。
“砰”院门被一脚重重踹开,吓得苏芷一激灵,连忙放下了正在祷告的双手。
一个愤怒的妇人骂骂咧咧提裙进了院门“张刘氏,今儿个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仔细着你这身皮。”妇人火急火燎走过小院,直往大厅去。
声后窸窸窣窣跟着一群脚步声,和妇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面一群人走得悠然自得,领头的正是今天站在苏芷喜轿旁的媒婆张刘氏。
“哎呦呦,我的好姐姐嘞,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哟,堂堂相府三小姐,我们些个街头市井怎敢冒犯哟,诶你们说是吧”张刘氏晃悠着手里的团扇笑说,还不忘拉着身后四个丫头造势。
身后的丫头们唯唯诺诺,哪里见过王爷府这气派,生怕一点行差踏错就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自是不敢搭茬。
先进院的妇人冷哼一声,“张刘氏,你少给我在这里阴阳怪气,你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旁人不知,我还不知道?你最好祈祷小姐真的没事”
“哎呦,柳姐姐,你说的是什么话呀。先不说这是皇后懿旨指婚,单说按咋们的交情,柳姐姐你的主子还不得是我的主子呢。既然是我的主子我怎么能不好好侍奉呢”张刘氏愈发夸张地扇起了手里的团扇。
“哎呀呀,柳姐姐,你慢点等等我呀”说完,提起裙摆和着一身肥肉哐哐地小跑上去。
柳嬷嬷进到大厅目光只是微微逡巡一周就径直走向了板壁后。
于是苏芷和柳嬷嬷就那么堪堪地大眼瞪上小眼了。直到张刘氏刻薄尖酸带着微喘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啧,瞧瞧,瞧瞧,这大小姐不是好好的在这吗。我说是柳姐姐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说完装模作样嫌恶地用团扇捂了捂鼻子。
“哎呦,不是我说。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啧啧啧。堂堂王妃,住这么个破破烂烂的旮旯地儿。我大老远走过来,这双老腿都要废了哦”
张刘氏冲一旁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余光瞥向挂壁前供桌上卖相不错的青铜香炉。
“既然柳姐姐见到了三小姐,我这就走了哈。想来柳姐姐和三小姐也有许多话来说,咋们就不在这里碍事了,这香炉嘛……就全全当做这趟辛苦费了。想必大名鼎鼎七王爷的王妃也不会在意这点细软的。”
说话的空隙间,张刘氏身边的一个丫头已经轻手轻脚拿到了香炉回来。
“柳姐姐这就不用送了,你们主仆俩慢聊。”
张刘氏转过身,团扇朝院门处轻轻扇了扇,示意几个丫头赶快走。
“莫非你当我家王妃是摆设不成?”柳嬷嬷怒极,一把拉过苏芷,大踏步向前。
张刘氏不徐不缓招呼几个丫头快走“这是哪的话呀,这就是柳姐姐你不会说话了。瞧瞧,咋们王妃这么一个大活人,你怎么说王妃是摆设呢。这摆设呢,就是"东西",唉,瞧我这老嘴。怎么能说王妃是"东西"呢,嗨,呸,王妃真的不是"东西"。哎呀呀,说不清了说不清了,都怪柳姐姐开了这头,王妃别见怪,我不是有心的,要怪就怪这柳姐姐,净开些没用的玩笑”说罢,虚福一礼,“刘某就在配个不是,只是这时间实在不等人,瞧瞧这天儿啊马上就要黑了,就不多奉陪了。回见了您嘞。”一个自以为千娇百媚的转身就打算开溜。
停在房顶的黑衣人摇了摇头,这是近几年来王府最热闹的一天了。纵使自己走南闯北也没见过这样说话像打仗似的女人,那嘴“吧啦吧啦”起来真的是烦人,叫人直想塞双臭袜子在里面,让她感受一下是她的嘴臭还是袜子臭。可惜,他的职业操守不允许他这样做。
“啪,啪,啪”柳嬷嬷不轻不重拍了三声掌。“好啊,好啊,好。今儿个没王妃允许,我看谁敢踏出这个院门!”这话吓得刚要出门的几个丫头一激灵,也下得苏芷一激灵。
几个丫头自是因为这底气十足的叫话,她们几个是张刘氏今天临时被拉来充场面的,只是拿钱办事,早知道是进王府,得罪王妃她们打死也不来。这赔钱赔命的买卖谁会做啊。
而苏芷吓得一激灵,只是因为她以为柳嬷嬷把她拉出来,是要告她。那声荡气回肠的喊声愈发肯定要和自己算账。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别在这和我逞什么旧时威风,谁不知道七王爷是都城有名的废柴,别说你没得宠,就算得了宠也狂得了几天。别老想着拿虎皮扯大旗,或许别人敬你这相府三小姐,我,张刘氏可不怕。就你?你这桩婚事都是皇后懿旨,我送这媒,那我便是皇后的人,你能耐我何?”
眼见不能草草了事,张刘氏只好撒泼打诨,真真扯起了大旗。屋顶的黑人微微皱眉,这肥婆真聒噪,好想扇她,可老子不打女人。
“呵,我可扯不来什么大旗。论起扯大旗,谁还有你张刘氏厉害。一,见王妃不行大礼;二,恶言顶撞王妃;三,光天化日,无视王法,明目张胆盗窃;四,以下犯上;五,对王妃下药意图谋杀皇亲国戚。”
妙啊!屋顶黑衣人内心由衷赞叹,这样“公正廉明”,“一丝不苟”的奇女子不当官简直埋没了啊。
只见柳嬷嬷从袖中掏出一卷黄绸,“有这诏书一天在,苏府三小姐便使一天王妃”一个蔑视的浅笑自柳嬷嬷嘴边勾起。
“诏……诏书?不……这不可能,皇帝怎么可能亲自颁发诏书,这一定是你这贱妇伪造的”张刘氏嘴上说着不相信的话,身体却很诚实地后退。
“呵,柳姐姐这可就在糊弄我张刘氏了。我自是知王府东西不可妄动,方才……方才我只是见这香炉做工精妙绝伦,想必定是前朝遗物,就把玩了一番,现在……现在就还你”
张刘氏扯起一个尬笑“春花,还不快把香炉奉还?”
“是”一个丫头唯唯诺诺倒回来,小心翼翼绕过柳嬷嬷和苏芷,将香炉放回了原位。
“好,柳姐姐,这也没我什么事了,那我就走了哈”
“站住,你一口一个"柳姐姐"将王妃置于何处?你认错之人并不是我,而是王妃”看着要开溜的张刘氏,柳嬷嬷说道。
这并不是找茬,而是面对这样的人,必须表现出自己的强势,日后才不会有更多的麻烦。否则,她只会觉得你是个好捏的软柿子,随时都能来捏两把。
“呵,还不是扯大旗,算个什么玩意儿,老娘来日方长”张刘氏小声碎碎念。
“快吧,认错吧,圣旨在前,见圣旨如见皇上,莫不是你还想加上一条罪名?”
“嘚嘚嘚,认认认,算我倒霉”张刘氏一甩袖子“王妃对不起我错了。”
“奴籍应自称"奴婢",重来!”
“啧,对不起,奴婢错了”
“道歉的对象是王妃!没有称谓重来!”
……
“事儿真多,王妃,对不起,奴婢错了”
“嘀嘀咕咕什么呢,声音不够大重来”
“王妃!对不起!奴婢错了!”张刘氏一声喊,惊得人耳朵嗡嗡响。
“柳……姑姑?要不……算了吧”被柳嬷嬷和张刘氏双重洗脑的苏芷实在受不了,斟酌再三还是小心翼翼扯一下柳嬷嬷的衣角。
即使苏芷声音再细弱纹丝,柳嬷嬷还是听见了。嬷嬷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仿佛见了什么妖魔鬼怪。
“芷儿……,不不不,三小姐,不,王妃,你……能说话了。莫不是我被气得出现了幻觉?”
柳嬷嬷打量着苏芷,苏芷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她……说的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