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然有点虚胖，有个与年龄不相符的小肚子，即使每天劳动不断，依然没有减掉，按他的说法是储存能量的驼峰。

“易哥，什么情况？”

“你住的地，方便不？我想借住几天。”

“方便。”

杨然不是多嘴之人，看到他不想说原因，便没问。

半个小时左右，到了住的地方。

他记忆中来喝过两次酒，倒不陌生，是个仓库的框架结构，杨然隔了一个50平的一厅一室。

进去后，才发现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打扫卫生。

“这是我妈。”

“妈，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我刚开始来城里的恩人，易哥。”

杨妈狐疑的看他和女儿一眼，扯了一下嘴角，算是跟他打了招呼。

先敬罗衫后敬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卖相不好，也不以为意。

“易哥，你先歇一会，我去买点菜。”

他刚想点头，眼神一撇看到了杨母皱起的眉头，倒是杨然没等他说什么就走了。

“小易是吧，你算是杨然的好兄弟，没事帮婶子劝劝他，天天这样不着五六，呼朋唤友，就是个穷大方的性子，忙了几年存不到一分钱。”

杨妈拿着块抹布，边说边擦着桌子，也不管他是否尴尬，接着絮叨道：

“去年家里给他介绍个女孩，看到他这情况，想都没想就吹了，本想着这两年凑钱买个房子，哪知道他自己这么不争气。”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只是耳根烧得厉害。

轻叹一声，在口袋里掏出仅余的600块钱，看了看在旁边双眼打量四周，不怎么认生的女儿，往回装了100，将剩下的钱往杨妈面前递过去。

“婶子，我遇到点困难，要在这住几天，这些钱就当是房租和伙食吧。”

看到递过来的钱，杨妈不好意思的摆手道：

“我可不是这意思，小易你别误会。”

客气了一番，杨妈将钱装了起来，又不好意思的道：

“这事杨然……”

“还得麻烦婶子，这事别告诉杨然，他这人多心。”

杨妈立马高兴起来，唉唉的答应着。

没多久，杨然带着买的菜回来。

杨妈没了心结，又开始带着小愉玩起来，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

晚饭后，知道两人有事要谈，杨妈拉着小愉到旁边串门去了。

“然子，我离婚了，工作也辞了。”

他还是选择将事情告诉杨然。

杨然听完后，闷了一杯酒道：

“易哥，你是好人我知道，但你的性子也太好了些。我知道你辞职为啥，要不你跟我一起收废品，这活自由，你有脑子，我俩一起干肯定成。”

他当然不会同意杨然这近似施舍般的提议。

他躺在简易的钢丝床上，小心的侧着身，以保证不会压着女儿。

将手伸进口袋里，攥着全部身价的100块钱，恨不得从中能攥出血来。

他需要尽快的有收入，来改变现状，他需要一份高且稳定的收入，以维持父亲的住院费用。

清早起床，哄好了哭闹要妈妈的女儿，带着她一起，

先到打印店，制作了简历，而后转遍了附近的几个人才市场。

尴尬的年龄，热门的专业，高不成低不就的履历，让他碰壁了整个上午。

“爸爸，你在找妈妈吗？”

他坐在市中心广场长椅上一脸颓然，女儿的小手摸在他有些粗糙的脸上，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

他终于低下了头，肩膀不受控制的耸动起来。

他再次抬头时，看着眼前自己的血肉至亲，心里暗暗发誓，要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行动！行动！

燃起斗志后，他这次准备去稍远一点的人才市场看看。

路过一幢的五层独立楼房时，他视线被门口滚动的显示屏吸引。

“荣丰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招聘采购助理一职，月薪6000以上，有意请进内咨询。”

6000的字样很夺目，他虽不懂进出口贸易，但近十年的采购履历，采购助理他自认可以胜任。

“先生您好，请问你有什么事？”

“您好，我看到外面的招聘信息，请问还招吗？”

前台姑娘挂着职业微笑的脸上愣了下，看他拉着的小不点，一时竟忘了回复。

姑娘虽觉得带着女儿面试有些不合适，出于职业素养，还是将他带到了经理室。

经理对他带着女儿面试同样不感冒，只是出于职业习惯，收了简历后，简单问了几句，让他回去等消息。

曾经他也面试过别人，知道自己简历上的评价不会好。

抱着沉睡的女儿，回到住处，换了身衣服后，本打算托杨妈照顾一下，但刚迈步出门，耳边就传来女儿的哭声。

再次拉着女儿的小手，往曾经工作了十年的地方走去。

他记得原公司对面有一家快递公司，长期招聘晚班临时工，一晚4个小时，差不多能有80块钱。

“易经理，我们这活可不轻松，而且工资你也知道。”

快递公司的经理看到是他面试，面上吃惊之色尽显，两家公司对门而立，虽不相熟，但也算点头之交。

“王总，我能干好，你放心。只是我的工资能不能日结，周结也行。”

在生活的压力下，尊严的底限不复存在。

王总也明白他肯定是遇到困难，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下来，不过又将目光移到他牵着的女儿。

“今天家里没人带，以后上班不会了。”

王总走到他身前，轻拍他的肩膀说道：

“兄弟，我们这行没多少文化人，但我也知道你估计有困难，孩子如果好带的话，就交给办公室里几个小姑娘带。”

他道了声谢，开始正式上班。

今天少干了一个小时，领了60块钱，虽少，但让原本空落的心有了点着地，有进账就好。

清早去了医院，1万块按照现在的花费，应该可以再撑十来天，十几天后又怎么办？

女儿总算体恤了他一回，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同伴，他拜托杨妈代看着，自己则再次往人才市场走去。

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接听。

“喂，请问是易阳易先生吧。”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荣丰贸易公司，您昨天递交的简历经我们审核，决定予以录用……”

他脑子轰了一下，呼吸急促，接下来的话再也没听清。

“喂，易先生，你在听吗？你现在方便过来吗？”

“方便，方便，我十分钟就到。”

站在荣丰的门口，他喘匀气走了进去。

依然是昨天的办公室，依然是胖胖的经理。

“易阳，多余的话我不再多说，稍后会有规章制度和采购手册发给你，希望你珍惜这个机会，实习三天合格后到人资办入职。”

“经理我想问一下，我们这工作需要出差吗？”

他怀着忐忑的心，问出他最需要了解的问题。

经理面无表情的注视了他一会，才出声道：

“助理不需要，除非公司有单独指派。”

朝九晚五，双休的工作作息，他自认是现状下最佳工作时间。

经理叫来一人，带他到一个大办公室里，里面有不少人。

上午的时间，他都用在熟悉规章和手册上，虽跨着行，但与原公司差不多。

“这就是昨天带着孩子来面试的，没想到这都能面试上。”

“唉，荣丰什么时候用人这么草率了，想当初我进来，可是三四次的面试，有关系就是不一样。”

他在倒水的间隙，听到两人的议论声，一男一女。

两人虽压着声，但明显是想让他听见。

他喝完水经过两人时，笑着点点头，刚介绍时，依稀记得两人分别叫王扬和钱慧。

他一个新人，第一天跟同事发生争吵，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两人的一句话，他还是听了进去，关系！

能被录用也超出了他的预期，但要说自己有关系，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下午的时候，他开始接触资料，所谓助理，主要就是整理订单，协助订货，以及制定报表供上级参考。

他整理的是近期农产品进出口贸易的价格波动表，一个合格的采购，脑中有一个价格晴雨表，所以了解这些很有必要。

当他翻至第三页时，突然一道红色的强光，从表格中透射出来，犹如激光般通过眼睛射入大脑，他在晕迷前大脑意识中，印入一个14.7的数据。

“你看看，我就说是关系户，都下午3点了，还在睡觉。”

钱慧的声音，隐隐在他耳边响起。

“声音小点。”

另一个女声提醒着道。

“怎么？他上班睡觉还有理了，怕我声大吵醒他。”

钱慧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般，立刻就炸了毛。

他抬起头，彻底恢复清醒，而后站起说道：

“对不起，刚刚有点不舒服，给各位添麻烦了。”

众人回以微笑表示没事，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钱慧嘲讽道：

“搞得自己像林黛玉一样，身体这么差就回家休息啊！”

待众人归位工作，他再次将视线移到眼前的文件上。

他想理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怀着不安的心再次翻至第三页，但这一次没任何改变，他松了口气的时候，又带着隐隐的遗憾。

他摇头笑笑，这两天的事，让自己都有些神经衰弱了。

而脑中残留14.7这个数据的记忆，也被他当成自己的幻觉。

下班前，他被经理叫到了办公室。

“易阳，我听说你下午上班时间睡觉。”

“对不起经理，第一天上班可能兴奋过度，我只是低头清醒一下大脑。”

他不敢找不舒服的理由，身体不好同样会让他过不了试用期。

“你自己注意一下，上面虽然有人打了招呼，但你也要注意些影响，不然我也不好做。”

经理的话很直白，但他听得是一头雾水，经理说有人打招呼，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