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延亭搜了这个最后面偏僻的院子没搜到人,看热闹的伯阳侯同意让他们去前面搜,但大半天也没有任何消息。
“是人跑了吧?”伯阳侯见一群人搜了半天也没个进展,徐延亭的脸色越沉,他不由出声。
若不在这里,徐延亭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寻她了,何况伯阳侯府外面还有重重守卫,她不可能这么快逃走。
于是他硬是铁了心要把伯阳侯府搜干净,继续等着护卫的消息,这时一抬眼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座精致的院子,与其他不同,于是指了指:“那里没搜过。”
“那是小女闺阁。”
女子闺房之地哪里是能随意让人搜的,何况还是这等世家里的金贵小姐,更是在意名声的。
徐延亭盯着那处,伯阳侯在他耳边幽幽叹道:“小女十分仰慕王爷,说起来你们还没正式见过呢。”
他这样一说,徐延亭立马想到之前皇上要给他和这个江大小姐赐婚的事情,心里难免有些膈应,于是默默移开了目光,当作没听到伯阳侯的话。
一直等到护卫找完了整个伯阳侯,全部回来复命却都没有江熹微的消息,徐延亭的目光才不得已再次落在不远处的那座院子里。
只有那里还没搜过。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伯阳侯也看了一会,暗道缘分呐,前两天刚知道自家女儿暗恋隔壁的宁王,今天宁王就上门来了,她现在都没现身应该就是在自己院子里,许是不好意思出来。
他这个做爹的就合该帮帮自己这个害羞的女儿,许能如此促成一桩姻缘。
反正宁王的王妃爱跑,估计追回去的希望也不大,不如让自家女儿抓住这个机会。
于是伯阳侯转头对徐延亭说:“若是王爷实在是心急找王妃,那也不是不能去搜的,不过到底是女儿家的闺阁,不能带这么多人去,王爷你一人去倒也没什么。”
这么大度?徐延亭偏头看伯阳侯,伯阳侯双手笼在袖中,对他十分肯定地道:“王爷的名声京城百姓都知道,高洁,您为了找人进去搜,旁人也没有会闲话的。”
最后当然就是如伯阳侯提议的那样,由徐延亭一个人进去找人。
白日里院门开着,站在门口就能瞧见里面打理得十分雅致,徐延亭是来找人的,目光当然是把庭院也逡巡了遍。
秋菊迎风,蔷薇一架,粉白金玉扶疏一片,东边还放着一座秋千,微风细细拂动,隐约浮起一阵淡淡的香气。
是那种世族小姐标准的精致秀雅院落的感觉。
外面没有异常,徐延亭自去推门入内。
里面和外面是一样的风格,让人一眼就能明显看得出,住在这里的是一位身份不俗的贵小姐。
屋内布置得精细又雅致,不少东西都是即便有钱也买不到的,京城多少积蕴深厚的世家能随意布置的可不多,也就是伯阳侯府里底子硬,布了这一屋雅丽珍奇。
从外间入内,中间隔了一座屏风,描的是嘉秀山水,笔法精妙意境不俗,徐延亭瞥去一时脚步顿住,不由目光定住。
这落笔风格十分熟悉,竟然有些像……云大小姐。
早年云大小姐的才华一直为京中人称道,从前也曾名噪一时,不管是文章还是字画都十分受人肯定,但后来深居简出又时常卧病,就渐渐淡了名声。
他倒是曾见过她的字画,大为赞赏,那笔法就和面前这一架屏风上的画十分相似,不过这一幅山水要比早年云大小姐的画落笔更稳,气势更大。
屏风素淡又不乏精致地镂雕着缠枝纹,初初看来没什么,与这房间相得益彰,但若细了看才觉画意其中自有大的胸襟,非是这一间屋舍能关得住的。
也不知出自谁人之手。
徐延亭多看了一会,也就在心里多想了些,却没有太过在意,自绕过了屏风往里走,现在什么事都没他找人重要。
刚步入里间,就听到一阵细小的动静,接着徐延亭的目光就顺着声音看到了几步外的那张卧榻。
放下的九华帐轻薄透明,像是一层淡雾一样笼在床边,隐约能看到里面睡了个人,是侧身背对着外面的姿态,像是刚醒有些慵懒地抬手揉着自己的肩头,刚才的声音就是她的动作发出的。
榻内女子慢慢坐起身,乌黑的长发散在背后,身上是素白的里衣,其余不能看到更多——徐延亭也不想多看,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贸然入内,若多有冒犯了小姐,抱歉。”
他没有再去看床里的人,自然不知她的反应如何,这也不是他需要知道,他只是肯定了这屋子里没有了旁人,他要找的人不在这里,于是面色沉了沉,转身离开。
却在出去的时候,视线余光瞥见外间书案上放着的几本书,那书是……看清书封,徐延亭目光顿了顿,往后微微偏了偏头,却没有回首去看身后的人。
从院子里出去,伯阳侯就在外面,见了徐延亭一个人出来就知道没什么结果。
“看来王爷寻妻之路任重而道远啊。”摇摇头,伯阳侯又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小女可有对王爷失礼啊,她素来随性惯了,希望王爷不要在意。”
“没有。”徐延亭若有所思,像是在思考什么事,过了一会还是对伯阳侯委婉地开口,“令媛看的那些书,咳,有些不大合适。”
什么书?
等徐延亭带着人离开,伯阳侯才一脸疑惑地进了屋去。
一进去果然在外间就看到了几本书大摇大摆地摆在案上,过去一看,竟然都是市面上卖的那些宁王和宁王妃的香艳话本。
一脸淡定地把书放下,伯阳侯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家女儿是个什么性子,看这些书不足稀奇,但宁王要是知道了自家女儿这个样子,那还能看得上她吗?
悬了。
最后伯阳侯又悄无声息地走了,不打算把这件伤人的事情告诉自己那个还暗恋着宁王的傻女儿。
屋内,坐在床上的江熹微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了没人之后才转身掀了帐子下床,去推窗往外看,外面人都已经撤走了。
好险,没想到她竟然被徐延亭追到了这个地步,要不是她反应快,指不定已经又被他抓回去了。
“这次真的是亏大了,就不该心软相信他得了什么相思病。”被吻过的唇上还在发烫,江熹微伸手碰了碰,最后还是去铜镜前对着镜子看了看,已经有些肿了。
“禽兽啊。”强吻她就算了,他刚才还咬了她。
外人都说宁王如何如何清风明月般清贵高华,如今看来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清高什么,疯起来简直可怕,像是禁了八辈子没亲过人一样。
她也是,或许从一开始就理亏,所以在他面前就一直讨不到好,从前她遇到过不少人,居心不良觊觎她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她身上讨到半分好处。
徐延亭是第一个占到她便宜的,若是别人,怕是手早被砍了,虽没对他喊打喊杀,但江熹微还是有些恼他。
经过这次惊险,江熹微发现他这样对她穷追不舍让她实在是有些无法招架,你追我躲的戏码多了就没意思,况且两人都在京城,她被徐延亭扒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之前她还想着躲一躲或许就过去了,现在在他面前暴露了这么多次,躲肯定是躲不过的,再挣扎也是麻烦。
索性坦坦荡荡走出门去,能遇到就遇到,大不了跟他点个头问个好,告诉他我就住隔壁伯阳侯府,寻仇要债尽管来。
到时候他知晓了她的身份,也许反而就冷静下来了,不会这么疯了,这样两人或许真的可以坐下来再好好谈谈,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比现在这样老是东躲西藏的方式好多了。
这边江熹微终于想通了,每天也不再兀自闷在伯阳侯府里,偶尔也会出去散散步,但她这边决定顺其自然了,反倒一次也没碰着对门徐延亭。
难不成之前都是她想多了,从正门走遇到徐延亭的机会其实很小?
这样下来又几天,江熹微越加觉得自己之前完全就是多心了,徐延亭是不是压根不出门的?
这样平静了一段时间,皇宫那边送了消息来,说是她回京这么久还没去皇宫看看太后,于是皇后安排了个日子,又邀请了几个命妇作陪,让她入宫去一趟。
江熹微称病的日子也已经大半个月了,再装下去也不好意思。
何况这次是后宫女眷的事情,不用见皇上,江熹微觉得去了也没什么,所以就应下了,当天合适打扮一番便入宫去了。
因为之前“重病”,所以徐延亭积压了不少公务要处理,因此这段日子早出晚归,户部大理寺都要跑,每天都是忙到晚上才回府。
之前胡人刺客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但另有些卷宗问题需要交接到刑部那边去,因为正好要入宫去,所以徐延亭亲自到大理寺来提卷宗带走,但没想到听了一耳朵自己的墙角。
有几个当值的小吏围在转角处戏谈宁王相思病的事,又说王爷能这么快恢复莫非是寻到了王妃。
这话头一起,也不知是谁来了一句:“王爷要找的王妃都是没行过大礼的,我听人说,皇上其实有意把伯阳侯嫡女许给王爷的。”
一群人就这件事讨论了起来,说最后这事没成,估计是王爷没答应,毕竟咱们宁王是什么身份,也不是谁都看得上的。
很快话题又转到了伯阳侯嫡女的身上,说她回来这么久,也没几个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一直没什么消息,是不是还在等皇上指婚。
这些八卦的东西没什么价值,徐延亭不是肚量小的倒是不在意他们说什么,但也没打算再听下去,但抬脚才走了两步,后面忽然噤声,像是有什么人到了,于是那群小吏没敢再谈。
接着徐延亭就听到一道冰冷无波的声音开口。
“道听途说,明明是宁王自己心里有人,配不上我熹微妹妹,怎么传成了你们口中这般。”
旁的没听进去,徐延亭的所有注意都被“熹微”这两个字给吸引了了,双目微微一掀,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