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沛儿知道徐沉策为难,但却没想到他会这么为难。
此时的她被徐沉策送到卧房休息了。
果不其然,何秋云已经将她卧室里的衣物跟生活用品全都收起来了,还真是手快,不过好在都堆在地上,不过此时钟沛儿却没有任何心情去收拾东西了。
她不知自己是否应该说明事实。
实际上若是说明了事实,对她的确有利,但这样便是直接撕破脸了,让他们彼此之间都难堪,但如今的局面又不是她想看到的。
外面徐沉策正跪在地上,父母的牌位不在此,何秋云便让他罚跪,让他好好认错。
徐沉策虽然跪了,但是心里却仍是不认为自己有么错。
钟沛儿一直没睡,何秋云的声音很大,徐沉策不善言辞,只能屈居下风。
钟沛儿打开一丁点门缝朝着外头看去,却见徐沉策正跪在地上,脊背直立,浑身的力气都压在膝盖上,此时天寒夜凉,这样直接跪下去,膝盖怕不是要废了。
钟沛儿不仅仅懂中医,自小学习的九年义务教育自然会让她明白这样很容易产生膝盖积水。
若是时间长了,救治不合理,截肢都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钟沛儿实在是按耐不住,猛地拉开门便出去了。
“你要干什么?”何秋云本来打算以死去的姐姐为引子逼迫了徐沉策妥协,却没想到房中那个狐媚子竟然出来了。
钟沛儿冷笑一声,直接走到徐沉策身边,一把拉起他的胳膊:“起来,你没有错,凭什么要认错?”
“沛儿,你——”徐沉策头疼的看了她一眼,有些懊悔自己这样的狼狈竟被她看见。
“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难怪名声那么差!我管教儿子与你何干?”何秋云见钟沛儿竟然如此忤逆自己,怒不可遏的拿起了墙边的笤帚。
时间漫长,不过十几年功夫,一个名门闺女便已经沦落到与乡村粗妇一般德行,但她却从不自知。
“那也不能让他跪在的地上,这么跪一会,膝盖都要废了,您不心疼他,我还心疼他呢。还有,我说过了,沉策他压根一点错都没有,有错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他。”
钟沛儿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差点就要将自己一直准备埋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你们都没错?那么错的是我了?呵。”何秋云突然将扫帚直接朝钟沛儿扔了过来。
钟沛儿没有躲避,那笤帚打在身上,并没有多痛,痛的只是她的心。
“沛儿,你先进去吧。”徐沉策见母亲竟然对钟沛儿下手,忍不住便道。
“你还为她说话?到底是认识了大半年的狐媚子重要还是养了你十几年的我重要?早知道你今日会被一个狐媚子迷了眼,当初我就不该将你带走,合该死在那场大火里!”
何秋云气得脸色狰狞,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可怖,声音粗哑难听,声嘶力竭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打寒战。
大火?
徐沉策面色微变,但仍是倔强的跪在地上道:“于我来说,母亲的大恩我没齿难忘,但沛儿与我也是相伴一生之人,我且盼着你们能够互相扶持,母亲若先罚人,就罚我吧。”
看着自己亲手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忤逆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膝盖底下有黄金,他怎能随意跪下?
这么十几年来,这还是徐沉策头一次下跪。
以他的身份,明明不用跟任何人做这样的举动,何秋云越看越觉得心中痛惜不已:“好,你让我罚你是吧,那就罚你把她给休了,只要你休了她,我还当你是我儿。”
“除此之外,我都可以依了母亲,但此事万万不可。”徐沉策沉声道。
“你,你怕不是要气死我!”何秋云没办法,只能朝着钟沛儿发火,“都怪你!你这个狐媚子!”
钟沛儿被她骂了这么久,又心疼徐沉策被她所不理解,一时间气也上来了,还没等她开口,眼前的何秋云倒是直接仰躺了下去,昏倒在地上。
徐沉策跟钟沛儿对视一眼,连忙手忙脚乱的将何秋云扶到了床榻上。
“还要劳烦你给母亲把脉。”徐沉策将母亲的被角掖好,转头对钟沛儿道,心里头却是对自己这样的行为十分不齿。
钟沛儿见他面色讪讪,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事情急缓,放心吧,我会处理的。”
说罢也不等徐沉策发话,钟沛儿立即将指腹搭在何秋云的手腕上。
静等片刻,徐沉策才将钟沛儿将指腹放下,轻声道:“母亲只是怒极攻心,只要喝一些清淡的药就会醒过来了,你也不要太担忧了。”
徐沉策默默点了点头,张了口,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开口。
“我去煎药吧,母亲不过是昏倒了,约莫着两刻钟之内便会醒过来。”钟沛儿此时心乱如麻,所以便打算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也给徐沉策一个空间。
来到厨房,里面还剩下不少菜肴,明明她已经在娘家住了有六日,但徐家厨房里的菜好像却跟没动似的,只有糙米跟玉米粒少了一丁点,可以忽略不计。
钟沛儿知道何秋云向来节俭,但是没想到她对自己竟然这么苛刻,别说旁的,徐家这还剩下不少成婚那日没有吃完的肉呢,但何秋云愣是一口都没动,看来是要给儿子留着的了。
想到她总是埋怨自己浪费柴火,浪费水,钟沛儿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五味杂陈,或许何秋云原本就是这样的习惯,心疼儿子成了习惯。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钟沛儿默默摇了摇头,很快将存放在徐家的药草拿出来,当成配了一副药放到煎炉里,默默摇着扇子。
与此一墙之隔的卧房里,何秋云缓缓转醒。
见到徐沉策正坐在自己床榻旁的椅子上,眉间忧愁,一时间竟是掉下泪来。
徐沉策很少见何秋云哭泣,这十年来,再难的日子也过得,怎的如今她竟是轻易就哭了。
“策儿,你莫不是怪娘了?”何秋云在床上躺着,看到头顶连窗幔都是打了补丁的粗布,回想到了年轻时候的情景,一时间悲从中来,涕泗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