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把瓷瓶放进盒子,孟梦瘦弱,盒子尚有空间,一人一瓶并肩躺在一起,任人看了也会说一句怪异。
陆远抱着盒子睡了一晚。
后来,盒子几乎不离他身。
“老板,这是下周的计划,还有这些,都是需要你签字的文件。今天下午两点有一个会议,四点半约了丰音创造的经理,还有,陆总让你回家一趟。”
王晟暂时担任了陆远秘书一职,也接过照顾他的任务。
这半个多月,陆远天天大清早就打卡上班,给他自己找了好多事情做,不是开会就是应酬,不是出差就是加班。励精图治得不像一个富贵公子哥,倒像艰苦奋斗的富一代。
有心再劝两句,下一秒倒被陆远的气势劝退。
以前的陆远虽然高不可攀,但起码是人间高岭之花,现在的陆远升级成为天上的佛前曼陀罗,焚膏继晷且清心寡欲。
最奇怪的是,陆远随手带着黑色的盒子,不是在手里就是在包里,就没见他放下来过。
陆远翻开文件,一目十行,签完字之后按下内线。
过了一分钟,王晟进来把堆满半桌子的东西全搬走了,累了他两个来回。
陆远看了看手表,十二点一十。
他起身,利落出门。
十几分钟之后。
面前还是那个破破旧旧的店铺,只不过是门前少了茶。
南先生坐在烤炉前暖手,他怕冷,别人还只是穿毛衣的时候,他出门就要裹件大袄。
凤城今年的早冬很冷,每到傍晚就要飘雨,第二天早晨更是冰冷刺骨。
听见刹车声,南先生就知道是陆远来了。这半个月,陆远都一直卡着这个时间点过来,风雨无阻。
“已经摆好了,你自己进去吧。”
南先生佝偻着背,已经长了老年斑的双手恨不得把烤炉抱在怀里。
陆远熟门熟路地走进第三间屋子,里面还是几盏油灯昏昏暗暗的光,常年不通风的房间混杂了各种气味。
黑木盒子被摆在案台上,陆远打开盖子,指腹轻轻抚摸孟梦的脸,随后把瓷瓶取出来放到阵眼处。
做好一切,他才放心出来。
第一次带孟梦来南店的时候,她很喜欢这里的花,一直蹲在花丛那里研究是什么花那么香。
那个时候她转头娇笑,似乎和花卉浑然一体,却又更加娇艳绚丽,花迷蝴蝶美人迷眼,而如今,花也凋零美人遇难。
陆远就这么站在门口纹丝不动,孟梦在法阵里面待了多久,他就在外面吹了多久冷风。
“叮。”
特别细微的一个声音,落入陆远耳中却是天籁。
他后转几步跨到黑木盒子面前,轻手轻脚地把瓷瓶再放到孟梦身旁,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手心。
等到案台上的香烛燃到尽头,他才离开南店。
下午一点五十,他回到咖啡店。
两点,准时开会。
会上是冷饭继续炒,一件事情翻来覆去说个没完,你不服我我不服你。
陆远也没出声帮其中任何一方,只是旁听着他们言语激烈的争论,这才是活力,可惜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这么鲜活了。
他这半个月以来,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少到自己都记不得嘴毒这个词还是他的名牌。
两点半。
他敲敲桌子放出沉闷地声音。
刚才还口水满天飞的战场顿时鸦雀无声,习以为常的把手从对方鼻子前放下,脚也规规矩矩并在一起,重新坐下,整理资料。
陆远挥挥手:散会。
咖啡店第二部的精英们一哄而散,生怕晚一步离开会和陆远四目相对。
王晟没走那么快,这短时间他一直都是压轴离场。
他把文件立起,轻轻在桌上叩了叩以图整齐。
“老板,辛苦了。”
话落人走。
陆远眼神还飘在其他地方。
看,刚刚还热闹得像菜市场的地方,就这么一会儿,没有一点活力了。
孟梦也是,本来还是活蹦乱跳的小话痨,转眼却躺在棺材盒子里面半死不死。
一个人待着,时间就如流水飞逝。
王晟敲门进来提醒他,已经快四点了,四点半还有约,现在应该出发过去了。
陆远的思绪已经飘回公寓,把和丰音创造谈判签合同这事丢给了王晟,自己拍拍屁股回家睹物思人。
刚打开门,一团黑肉丸就蹿到陆远脚下,半个月的时间,陆远把它喂胖了一圈,又长又软的毛发泛着光泽,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特别像那个爱啰嗦的小怪物。
陆远弯腰抱起小白,小白舔他的手,细长的小尾巴摇得欢快。
陆远带着小白来到书房,一人一狗守在城堡前,摸摸外壳,掀开屋顶,期待有个迷你小人大喊着:色狼啊!
或者龇牙咧嘴地骂他:陆远,你是不是有病?
等说不过他的时候又嘟嘴撒娇: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想吃蛋糕。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刻进了他心里。
小白低声嘤嘤叫着,它能感觉到人的悲伤,它在陆远怀里撒娇求抚摸,耳朵忽立忽折,一脸萌样。
陆远摸摸它,起身坐到书桌后。
桌子上一溜的迷你沙发、躺椅、摇摇车。
小怪物会在他工作的时候故意制造声响,哎吆哎哟地装怪,骑着个摇摇车像开了架坦克大炮一样,嘴里biubiu个没完。
最左边放了一辆小汽车,那个时候为了解决勤禾季的事情,她一直都念叨着要一辆车子,被磨久了就答应她了。
现在车子做好了,人却倒下了。
陆远腾出一只手,从包里摸出黑木盒子。
小白看见盒子汪汪直叫,它知道里面有个小朋友,它记得她。
打开之后,一切如旧,没有想象中的一切没有发生,更没有期待中的怪物苏醒。
她手腕上的火手镯还是那么鲜红,里面红色的固体全开始液化流动。
液化了这么久,也没看到火手镯再有什么异常,偶尔都会忘记这手镯当初整得孟梦如踏深渊。
南先生说,这盒子是上好的器物,特别适合孟梦在里面调养,再配上瓷瓶里面的精粹,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醒过来。
他问南先生,多久是什么时候。
答道:一秒一分都是,一年一辈子也有可能。
王平川拍着桌子遥指着南店方向骂自己的干爹:精贼!只会装神弄鬼糊弄人!
骂完又察言观色从而见缝插针的帮着南先生解释:毕竟这玩意很玄乎,一搏命,二逆天,总要给点时间的,不要急不要急。
陆远看着他们父子俩本来快要破碎的感情因为他,而渐渐缓和,多少是有些无语。
吃完晚饭之后,陆远带着小黑看电视,看的是动物世界,里面有一只豹子叫塔克,特别孝顺。
豹子除了发情期,基本都是独居,繁衍后代的任务完成之后,公豹恢复单身,母豹为了孩子而奋斗不止。
孟梦以前很喜欢看这只母豹子塔克,她说,要不是太远,她都想要买票去看它。
说不定它会是任务目标呢,毕竟塔克从出生到现在都是传奇。
小白每次都会在看电视的时候睡着,它更喜欢躺在陆远的手心里,蜷成一团。
今天也不例外,动物世界才放到斑马群过河,小白就已经做起美梦了。
它小呼噜的声音让陆远想起小怪物的呼噜,人小呼噜大,睡觉不放假。
想着想着,陆远就笑了,笑着笑着,那心那眼都涩了。
终于,轮到塔克了,今天塔克看上了一只小羚羊,它已经埋伏很久了。
“塔克,她又在狩猎了吗?”
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问。
陆远无声地回答:嗯。
随后他反应过来,颤抖着手打开黑木盒子的盖子。
“你好,我是孟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