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大殿。

殿中无光，唯有那深邃不见底的黑暗。

突然间，黑暗中响起了一道男女参半的平淡叠音。

“我的蛛鬼被灭了。”

这声音在黑暗中传荡，如石沉大海，许久没有回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童稚的好奇声在这片大殿中响起。

“这么快就被灭了？钦天监这次动作好生地快。”

“这次并非是钦天监。”叠音解释道：“是两个道人。”

“道人？莫不是四大道门的人？”童稚音询问道。

“并非四大道门之人，这两道人出自一个叫“玄微观”的道门。”

“玄微观？贫道未曾听及这个法脉，兴许是哪个不世出的小法脉罢了。”黑暗中再次响起了陌生的声音，这次是一种中气十足的男音。

“自天地重开，天绝地通的桎梏正在慢慢解开，不仅是四大道门重启了修炼之途，就连那些有传承的法脉也逐渐踏及修炼之途。”

“不知道这些踏及修炼之途的道人魂魄炼制成妖鬼，又有何等的怪异……真是令人期盼。”

“虽然并未将徐府灭门，但眼下已经对我们毫无阻力，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只是可惜了我这具蛛鬼，虽然只是个信手之作，但却是我的第一只妖鬼。”

“若非避免钦天监追根溯源，祸及我等，区区两道人，怎么也得抽出魂魄，好好祭念成妖鬼。”

漆黑之中，那男女参半的叠音平静地说着，毫无感情，给人一种呆滞木然的感觉。

哒！哒！哒！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荡寂静的大殿里回荡开来。

他走出了大殿。

……

江南之地，鱼水肥美。

这里的水路远多于陆路，一道“丰运河”横穿整座城池，不只是来往借用水路运货的商贾稠密，还有着诸多吃着丰运河的渔夫。

连日的阴云连绵，犹若细丝一般拍打在脸上，有种丝丝凉凉的冰凉。

一辆一看就知道赶了不少路的马车，从西边驶入了城，很快便停在“丽春酒楼”门口。

从马车上走下来了两位道人，进了酒楼。

一老一少。

正是封越师徒二人。

二人寻座坐下，呼来跑堂的小二。

老道人舟车劳顿许久，嘴巴早就淡出了鸟味，如今到了这繁华的地界，哪里还会忍耐，当即就点了一桌酒肉。

待得小二离去，封越左右扫视了一下四周，小声道：“我们都跑到江南来了……这下那人应当是寻不到我们了吧？”

“铁定是寻不到了。”老道人点了点头，从穗县到江南府城，足足上千里路，饶是他们坐马车，也马不停蹄地足足跑了一旬。

若是这都能寻到，那背后人岂不是成仙神了？

“不过师傅，我们到江南作甚？”封越问道。

“自然是寻落脚的道观。”老道人精神一震，手舞足蹈道：“师傅我百般总结，觉得我玄微观如此落魄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之前那渭水不够繁华。”

“故而此次我们便在这更为繁华的江南落观，一定可以将我们玄微观发扬光大。”

老道人说话之际，小二已经端着两盘肉食跑了过来，同样亦是听到了老道人的后半句话，脸色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小二的脸色变化尽被封越收入眼底。

他心中不由升起了疑惑。

“小二，这江南可有甚道观吗？”封越开口问道。”

“曾经是有的，现如今是没了。”小二老老实实道。

“此话如何说？”老道人疑惑道。

“府城里曾经有座道观，唤名“天水观”，不过前两年，那座道观被官府给查封了。”

“里面的道士也都被官府拉出去砍了头，便在那菜市口砍得，当初我也去了，那场景，血流成河，是真的惨！”

“因何罪名，道士都被拉出去砍了头？”两道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老道人问道。

“听说是私炼火药，你说这火药岂是寻常人沾得了的？听说那天水观的道士们练了很多，分量很足，官府说若是走了水，天水观里的那些火药足以将整个江南府城炸上天。”

将整个江南府城炸上天的分量？

两道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他娘的是想造反吧？

这府城的道士玩得都这么大吗？

只听小二忽然压低声音，道：“我方才听说二位道长要在此落观，依我之见，二位可在天底下任何地方落观，但唯独不可在此落观。”

“这江南府城，不可落观。”

“为什么？”老道人下意识问道。

小二嘿嘿一笑，直勾勾地盯着老道人，闭口不言。

老道人当即会意，将两枚铜钱拍在了桌子上。

小二眉开眼笑地拿过铜钱，揣进了怀里，脸色瞬间热情了许多。

“不瞒二位，江南府城行人络绎不绝，商贾无数，若在此落观，定然是香火鼎盛，自那天水观之事后，曾有无数道人来此意图落观，但尽皆不出几日，便都灰溜溜地逃出了府城。”

“无他，此处的官府不允许落观。”

“虽然并非明令禁止，但已经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全是因为，这里的府衙，信佛不信道。”

“信佛不信道？如此说来，此地的佛寺很昌盛喽？”老道人眉头一挑，诧异道。

“岂止是昌盛？简直是富得流油，那佛祖金身镀了一层又一层，本是个石头墩子，镀金身都快镀成纯金的了。”小二咽了口唾沫，眼中闪烁着羡慕的光彩。

听着小二说道，老道人眼中亦是表现出了羡慕。

之前在渭水，玄微观破落不堪，莫说金身了，那些神像因为许久没重新上漆，上面的素漆都淡了许多。

至于香火……狗都不理这等残破的地方，偶尔有两个瞎眼的鸟兽信众落入观中，但大多都是被两师徒打了牙祭。

“这江南府城……香火如此鼎盛吗？”老道人极为眼馋地问道。

“岂止是鼎盛？简直是络绎不绝！道长若是不信，可去那佛寺看看。”小二笑道。

“那佛寺在哪？”

“府城西边，具体位置也不用指引，你只消过去，便会知道哪里是佛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