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凡胎看不见鬼祟,但封越看得见。
他看见那只巨大的妖鬼悬吊在房梁上,脑袋朝下,一根肉色细管从口器中伸出,自上而下深深插了翠儿的天灵盖。
随着那肉色细管的抽吸,不断有流质顺着那根肉色细管吮吸出来,不知为何,那吮吸的动静颇为异常,竟是一种犹如人一般的诡异低语。
这声音……与曾经在徐老爷房外偷听到的动静如出一辙!
封越顿时醒悟过来。
原来……这才是徐老爷房间传来低语动静的真正原因!
这巨蜘蛛虽是妖鬼,却继承了蜘蛛的习性。
它们会给猎物注入毒素,将人的骨骼肌肉乃至内脏尽数分解为汁液,随后缓缓抽吸出来……这便是蜘蛛特殊的捕食方式。
如此说来,许久之前,徐老爷便被这巨蜘蛛纠缠上了。
很快,翠儿的躯壳彻底干瘪,唯独只剩一张人皮,脱离了那巨茧,犹若一团破麻袋般落在了地上。
显然这几日翠儿天天被巨蜘蛛吸食,体内的组织内脏早已被巨蜘蛛毒化了,就在方才,巨蜘蛛将翠儿体内的最后一缕汁液食尽,终于将这口粮给弃了。
而翠儿也已经死了。
而巨蜘蛛不紧不慢地挪动节肢,缓缓朝着昏迷不醒的徐二爷挪动,显然接下来准备对徐二爷下手。
封越再也无法忍视徐二爷被害,他大步踏出,周身裹挟着雷火,道道弘正广大的雷光电蛇在火焰中闪烁不定,时而蹿出,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这一瞬间的神异顿时惊得一众护卫张大了嘴巴,后者呆呆地看着犹如神人的封越,嘴巴微微蠕动,然而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封越已经带起炙热的气浪,朝着那巨蜘蛛奔袭而去。
胸膛有怒火在急剧堆积,那是亲眼目睹翠儿彻底死去所产生的愤懑。
这突然出现的火光瞬间吸引了巨蜘蛛的注意,它瞬间停下了挪动,那一颗颗足足有人头大的眼睛胡乱转动,旋即,这些复眼齐齐一滞,那瞳孔中尽皆倒映出了封越奔袭而来的身影。
它认出了这个前几日甚是滑溜的道人。
它突然支起身子,一个如镰刀般森寒的鳌足猛地立起,朝着封越狠狠刺去。
封越脚步没有任何滞停,周身雷火滚滚,那桃木剑亦是被雷火包裹,木制的剑刃上流转着一种锋锐刺目的森然寒芒。
在这鳌足眼看即将刺穿封越的胸口时,后者的嘴角突然泛起了一缕嘲讽。
巨蜘蛛眼中红光闪烁,莫名地慌张了起来。
“晚了。”
封越嘴唇微动,身形一侧,那鳌足险而又险地被他一闪而过。
而下一刻,他予以了反击。
顿足,抬臂,然后便是无比利索地一斩!
噗嗤!
这一剑斩落了这只鳌足犹若镰刀般的前端,在众人的眼中,封越此举明明是砍在空气之中,然而却发出了好似砍在实物的沉闷声响。
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听到了那道从虚空中骤然而起的痛苦嘶吼。
“嘶嘶!”
在这断肢的痛楚下,巨蜘蛛再也无法维持吊在房梁的举动,“噗通”一声滚落在地,八个肢节疯狂舞动。
虽然并未看到真实的鬼祟,但这一段诡异非常的动静,已经让所有人浑身一震。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守了一夜,竟是在护卫鬼祟!
封越微微撇了眼桃木剑,不知是不是品质低下的缘故,不过是斩断了一只鳌足,便让这柄桃木剑光辉尽敛,堕为凡物,不复方才的神光。
封越信手一抖剑身,雷火喷涌而出,将污染剑身的那一缕阴气彻底炼化,重归方才的神异。
封越提剑再上,勉强躲过巨蜘蛛几道胡乱舞动的肢节,寻了个缝隙闯了进去,一跃跳上了巨蜘蛛的背上。
然后双手合拢剑柄,周身雷火调动出来,尽数涌入剑身。
这一刻,这柄凡物沾染了尊神的神力,绽放出了它一辈子都不敢妄想的光华。
巨蜘蛛好似预感到了即将面临的命运,再也顾不上那断肢的痛苦,疯狂摇动身体,意图将背上这家伙抖落下来。
可封越双脚如同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今日我封越……代天行狩,斩灭妖鬼!”
“以扶天地之正气!”
他高举桃木剑,狠狠往下一刺!
噗嗤!
一道闷响。
并无四溅出来的腐血,亦无陡然爆开的伤人场景,封越只感觉剧烈活动的巨蜘蛛突然身形一滞,原本有力的四肢一软,整个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封越似有所觉,跳下了巨蜘蛛。
只见那柄桃木剑在承载了神力之后,彻底化为灰烬,消散开来。
而那柄桃木剑所造成的伤口中,竟然缓缓生出了一朵安静燃烧的火焰。
这朵火焰迅速扩散,短短片刻,竟是涨成了滚滚大火,将这巨蜘蛛吞噬其中。
最终这妖鬼尽数湮灭,连一丝烟尘都没留下。
感受着身上的火力迅速褪去,封越身体一晃,原地打了个踉跄,勉强站稳身子。
他苍白着脸,回首望着身后这群目瞪口呆的护卫,淡淡道:“妖鬼已灭,还是尽快去里面救治徐老太君与徐二爷吧。”
……
徐老太君没有找到,众人只在原地寻到了穿着徐老太君衣物的人皮,虽然不想承认,但所有人都知道,徐老太君恐怕已经遭遇了不测。
徐二爷迟迟没有醒来,老道人仔细检查了一番,说是中了那妖鬼的毒,当即给徐二爷喂了颗解毒丹,便招呼起让管家安排人全力照顾徐二爷,静待徐二爷苏醒。
乘着徐府上下忙碌的时候,两师徒早已收拾好了包裹,乔装成寻常民众,在天还未大亮的时候,已经混入了首批的出城人们之中。
……
“师傅,你说我们走得这么早,那背后人应该不会寻到我们吧?”
“不好说,不过放心,为师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有的是办法。”
“师傅,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有疑问,那就憋回去,为师不知道!”
“可是这问题不问,我心里难受。”
“那你说给为师听听?”
“师傅你说当初师祖从徐府借了东西,承了徐府的因,故而要我们来了解徐府的果。我想问的是,当初师祖究竟是借了什么东西?”
“算了,你还是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