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烟儿抱着手臂,站在房沿下,身后的房院精致大气,地板上铺的是波斯进贡的纯手工,听闻要纺织三年的地毯。摆件瓷器样样都是稀罕古董,就连庭院的那颗松树,瞧着都比太子府那颗要贵上许多,树下是一方鱼池。从进门到现在,小怜已经的惊呼已经不止十遍了,只见她拿着一根枯枝在水里搅动,那圆圆充满惊奇的眼睛望水里的鱼,兴奋的喊着:“小姐!这里的水居然不结冰,好神奇!!快来瞧呀~”
“小怜姑娘,这话在南宫说就行了,出去可别乱说,别人会笑话你的,你可是王妃的贴身丫鬟,不能如此没见过世面。我们这里的鱼池,都是找洋人来建造的,据说是恒温的,一年四季可是都不结冰,就这点事儿,不值得你大惊小怪的,知道吗?”
讲话的人正是安排她们入住的凌嬷嬷,听闻已经算得上是这宫里的老人了,谁都会给她几分薄面。为人尖酸刻薄好面子,仗着年龄平时横行霸道,在主子面前一个德行,在丫鬟太监面前又是一副德行。
小怜被凌嬷嬷这么一说,窘迫的垂下脑袋,蔫蔫的跑回孟烟儿身后,跟个落败的小鸡仔似的,一言不吭,但是那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得不行。
“瞧着凌嬷嬷很懂这边规矩?”孟烟儿扯着唇角,讥讽的望着那个一脸风发意气的凌嬷嬷,这年头,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是压根没把她放眼里?
凌嬷嬷极会转换情绪,此刻正色表情,温顺老人的模样,恭敬的把双手扶在腰间,深弯了个腰行礼,回答道:“回禀王妃,老身十二岁就进宫伺候了,王爷六岁的时候,就转到前皇后身边伺候,后来被安排来南宫这边伺候,是有些年头了”
“如此说来,是很懂规矩了。但是王爷既然派你来我院落伺候,就得守我这边的规矩知道吗?我可不管你们南宫的一方小鱼池多稀罕,在我眼里,我今儿叫你填平了,你连夜都得给我填平了!你又知道了吗?”
孟烟儿那冷淡嘲讽的语气,听得凌嬷嬷面红耳赤的,内心极其不服气,涨红着一张脸,扯出一抹虚伪的嘴脸,笑道:“王妃,瞧着您应该是头一次进入到我们南宫这边,可能您不太了解这边规矩,我们这边王爷才是最大的,这鱼池可不是您说填平就可以填平的呢?既然来这边暂住一段时间,为了惹出不必要的笑话,令王爷生气,像之前一样赶您回王府,就不太好了,您说是吧?王妃娘娘?”
“凌嬷嬷!你乱说什么呢!还把我们王妃放眼里吗?不要命了?”小怜气得用袖子胡乱擦去眼框里打转的泪水,顿时一副炸毛母鸡护犊子的态度,挡在孟烟儿面前,极其气愤的回怼,完全没有刚才那被欺负的小鸡仔模样。
孟烟儿颇有兴趣的命太监搬了张椅子过来,端坐在正门前。原本被莫名其妙安排来这边住,已经够令她郁闷了,现如今这边的下人都欺负她头上来?
她冷冷的看着那个不卑不亢的凌嬷嬷,低头跟小怜咬耳几句,小怜就一脸得意的笑着跑出了院落。凌嬷嬷心里预感不太好,慌了起来,赶紧赔着笑脸,说道:“王妃,老身还有很多粗活没干,您既然已经安顿好了,我就先下去忙了”
瞧着她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孟烟儿慵懒的开口,呵止了她的离去:“瞧着凌嬷嬷也不是很懂规矩,怎么宫里教的规矩如此不把女主人放眼里?看来明日是得进宫跟母后讨教一番这宫里的规矩了,是吧?凌嬷嬷,我有叫你退下吗?嗯?”
太监们识趣的去把出入口把守起来
凌嬷嬷依旧赔着笑,内心却是冷哼嘲讽的看着她。毕竟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深宫庭院的女人,从荣华跌落到云泥的,她什么没见过?就连当年最得宠的妃子,被下令赐死的那一刻,跪在她们这群看刑的宫女太监面前,卑微磕头求饶的模样历历在目。又怎么会把这个年纪轻轻,又没有娘家撑腰的乡下丫头片子放在眼里?无非碍于这王妃的名分,给了一点好脸色而已。不巴结讨好她这种关系网庞大的老人就算了,还摆架子?也不瞧瞧是不是真的够斤两。
凌嬷嬷板直的腰板,收起那虚伪的笑容,因年迈眼皮都耷拉下来的双眼混浊暗黄,阴翳的直勾勾盯着她,笑着说道:“王妃您这是折煞老身了,这点小事怎么劳烦您去跟皇后娘娘讨论呢?瞧着王妃您年纪也尚小,不太懂这南宫的规矩,老身就好意提点您一下,听不听就是您的事情了,怎么就怪老身身上了呢?”
孟烟儿挑着眉,未接她的话,噙着笑望着这凌嬷嬷,确实是胆儿很大。
这时,上次一同跟她被赶出南宫的老嬷嬷气定神闲的从屋里端了温好的茶,弓着腰端到她面前,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台阶下的凌嬷嬷,随之恭敬的说道:“王妃,老奴给您烹好了茶,您小心烫”
凌嬷嬷被这主仆二人,明里暗里气得肝儿疼,脸都气绿了,那一声“老奴”不是明摆着打她的脸吗?终于她也按耐不住,嚣张的叉着腰,语气十分不悦,甚至没有尊卑之分的态度,威胁道:“王妃,您可不要以为您坐上了这个位置就和外面那些高贵的小姐一样,人家背靠娘家,您可别忘了,您背后什么都没有,在这皇家您要是想安生荣华的度过完这辈子,就消停一点,别净给我们摆脸色,说不定哪天您啊,就熬不过这寒冷的冬天,毕竟这南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我着手安排的,瞧着您也是个聪明人,应该您也明白嬷嬷我在讲什么,是吧?王妃,娘娘?”
“呵~爱妃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呢?是本王来迟了吗?”
这气定神闲的语气飘了进来,人却还慢悠悠的走着,未见踏进这院落。凌嬷嬷只觉得背脊发凉,马上扑通跪落在地上,以最卑微最虔诚的姿态,高声呼唤:“老奴拜见六王爷”
元礼携着谭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蹦蹦跳跳一脸开心的小怜。路过凌嬷嬷身旁的时候,顿足在她跟前,冷漠俯视着那颗布满白发脑袋的说道:“抬起头来~”
凌嬷嬷笑着抬起头,又恢复了那温顺老人的模样,恭敬的轻声回应:“王爷~希望您给老奴一个解释的机会,事情并不是刚刚您听到的那样”
虽说她现在气定神闲,可内心是真的慌,她不知道六王爷到底听了多少她刚才的话进去,真是倒霉!要是这次给她平安脱身,定要这“王妃”吃一吃苦头,知道什么叫规矩。
“凌嬷嬷您有句话说错了,本王爱妃身后怎么可能没有人呢?本王一直在她身后,您是不是老糊涂该回家养老了?”
元礼这话几乎是笑着说出来的,可是凌嬷嬷听着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只觉得就是一把把刀剜她的心,额头布满了细密的薄汗,撑着身子的手臂开始打颤,抖动着身子,哆嗦哽咽的说道:“王爷,是老奴讲错话了,老奴该罚。老奴十几岁就进宫伺候了,伺候了前皇后,现在伺候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况且这也是老奴的家了,老奴一生未嫁人生子,哪来还有养老可言?求求王爷您念在老奴忠心耿耿花一辈子时光照顾您的份上,别赶走老奴!”
元礼突然蹲下来,因为身高的优势,依旧是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手里的折扇挑起那那张又丑又是满脸皱纹的老脸,眼里尽是鄙夷不屑的神色:“本王最烦用恩情绑架的意思,怎么听你这一抱怨就变味了呢?怎么伺候了几年我母亲与我,就觉得自己是半个主子了?那我是不是得向父皇禀明等你百年归老后,安葬皇家园陵才能对得起你这辈子?本王不介意为你开先例提这么一嘴”
随之,冷哼一声,站起来将手中那价值连城的折扇嫌弃的抛掷到鱼池里,慢悠悠的走到孟烟儿身旁落座,端起那杯她喝过茶一饮而尽。
孟烟儿挑眉望着他,内心有点不喜欢他喝自己的杯子,但是也没有说出口
“王爷,您折煞老奴了,老奴并无此意,都是老奴这张贱嘴说错话。老奴给王妃您赔罪,是老奴错了,求求您帮老奴说说话,求求您”
凌嬷嬷哭丧着老脸,转而爬至孟烟儿脚边想求饶,谭亥一脚就踩在她爬上台阶的手,一声骨脆声,疼的她龇牙咧嘴的滚落在地上,那只被踩的手掌死死户外胸口前,老泪众横。
元礼恢复温润如玉公子的模样,眼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的望着身旁坐着的她,轻声哄道:“听闻爱妃不喜欢这方鱼池?”
孟烟儿望着那个疼得滚落在地,趁他跟她说话之际,凌嬷嬷用恶狠狠的眼神剜了她一眼的模样,不以为意抿着嘴唇,轻笑着说了句:“是不喜欢”
“既然爱妃不喜欢,谭亥,填了”
“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