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冬至,南宫里的下人们忙里忙外的,各种山珍野味都陆陆续续的从后门搬至后厨,因为今日太子与十王爷都会过来过节,所以这细致的准备工作要比往日更加上心,往往下人们最期盼这种节日,主子们心情愉悦了就会打赏,那可比干半年的月钱还要多。
小怜也是忙里忙外的,跟只蜜蜂似的跑进跑出张罗着院里的摆设和卫生。虽说她们搬过来的时候,东西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用准备,无奈孟烟儿是个认东西难伺候的主儿,全部都按王府那边的规格从新整顿了一番。她今日穿了一身雾蓝色齐胸儒裙,裙摆绣着几只白鹤,一双镶有圆润珍珠的翘头弓着,一身的精致打扮配着她那张妖媚而不艳俗的脸蛋,衣香鬓影,顾盼生姿。
王五儿一早派人来传话,寻她去胜益赌坊查帐。往年,从来无需她关心帐目问题的,如今去派人传话让她去查帐,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寻她才这样传的话。吃完早点,她就乘了马车走了这么一趟。马车并未停在胜益赌坊门口,而且隔壁的一家卖女人粉膏首饰衣裳的店铺,下了马车,店铺老板立马笑脸相迎了出来,热情的招呼:“这位夫人,本店有新到货的水粉口脂,都是一等一的上好货色,您瞧瞧?”
“上个月我在你们这订的绣帕可绣好?”
“真巧,今儿绣娘刚送货过来,请随我进内殿验货”
店内人流很多,每天都是各种贵妇人,小姐采买的首选店铺,里面的东西新颖时尚。定制取货的流程不管你是谁,都需要在内殿完成,从不在前厅完成任何交易。
掌柜热情带领下,孟烟儿进去了内殿,摆手示意他退下。轻车熟路的走了另一个方向,推开了木门,踏上木梯来到二楼,推开一扇装修得和墙几乎融为一体的门,这一边就是另一番天地了,下面是各种掺杂的骰子声音,兴奋和绝望的呐喊助威声,人人眼里贪婪的盯着桌面,面前堆放着金银珠宝。
她轻飘飘的从阁楼望下去,这个赌坊建造无非就是防那些输了精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赌鬼建的,二楼阁楼可以从小窗户望下一楼,却从来没有人能从一楼爬上二楼,就算是轻功极高的人,爬上屋顶触发机关,也是死路一条,唯一通往二楼的路口只能是从旁边的首饰店铺上来。
孟烟儿直径推开一间厢房的门进去,王五儿没注意到来的人是她,正翘着腿耷拉在桌子上,穿一身印满金坨坨的棉袄,手持烟管枪,坐在那吞云吐雾,熏得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烟草的味道。
“老大..老大..”一旁伺候他的小弟看到来访的人,紧张的推搡着王五儿,又尴尬赔笑的望着门口皱眉的孟烟儿
“干嘛!推老子,滚,滚开,咳咳”王五儿被烟呛了口,不耐烦的推开一旁的小弟,正因为他几乎是半个身子窝在椅子上的,这个角度根本就看不到她。
“老大!快点起来,是姑奶奶”
小弟这急迫一吼,好家伙!吓得王五儿跳起来,几乎是扑过去的开窗户散味,随之转身,尴尬又恭敬的笑呵呵的说:“姑奶奶,来,您请坐”
孟烟儿板着脸踏进了屋里,因为开窗的缘故,烟味消散很快,冷风呜呜的灌进来,拿盆烧得红旺的荔枝木炭,烧得更红旺了,屋内温度刚好,不冷不热。她坐在桌前,随意拿起本账本,瞧了瞧,又丢在桌上,深邃的眼眸盯着他,幽幽说道:“说吧?什么事”
王五儿打发了小弟,关上了门,笑呵呵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说道:“姑奶奶,我表弟那事我听说了,那小子我也接应过来,现在正安顿在我小老婆那院里,应该没人察觉,如何安顿他呢?”
孟烟儿思绪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说道:“你看着安排吧!实在不懂如何安置他,叫秦子卿安排他吧,反正无人见过他模样,出不了什么大事”
“姑奶奶我寻到那个买凶想杀你的人了,正是之前想轻薄你的李承铭,要不要我派人去做了他,给您泄愤?”
孟烟儿瞧了王五儿那往脖子抹的手势,鄙夷的扁了一下嘴角:“跳梁小丑罢了,早就想到是他了,这蠢钝的想法也只有他想得出来,何必脏了我们自己的手呢?等着吧,这小子间接伤害了皇上那金疙瘩,会放过他吗?现在他就跟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而已,不足为惧。你不会寻我过来就是讲这事吧?无不无聊?下次这种事不要拿出来浪费我时间”
正要起身摔门而出的她,被王五儿安抚了一顿,从抽屉里抽出一本账本递到她面前,一脸正色的说道:“姑奶奶,您瞧这账目,如何处理?”
孟烟儿仔细翻了几页,略带兴趣的勾起唇角,起身推开身后的窗户,眺望楼下热闹的赌场,在人群中寻到了一位骨瘦嶙峋,高颧骨双颊凹陷,头发稀疏却穿着华贵的老头。王五儿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旁边说道:“最近一个月他天天来,赌运极差,前几天还去我们名下的店铺典当了一些古董,拿了钱又来输了个精光。现在又跟我们借高利贷,也是输了个精光,可他身份我们也不好说什么,这不找您来定夺”
她盯着楼下的老头赌了几把,有趣的事情是,无论输赢,他都是那一副模样,不悲不喜,神情淡漠。一点都不像来赌的人,反而像想引起别人注意的人,如果猜想得不错的话,他是冲胜益赌坊背后老板来的。楼下那老头,别看他瘦成这样,却是当今皇上的哥哥,元庆王朝的最后一位亲王,荣欣亲王———元勋之。
听闻当年应该是他登基的,可他偏偏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不顾反对的娶了一名西域女子为妻,气得他父亲削夺他太子之位,改立他胞弟为太子,也就是当今的皇帝。直至老皇帝驾崩,新帝登位他才荣升亲王的位份。当今皇帝是心狠之人,登位以后把他所有的兄弟全部杀了,只留下这位荣欣亲王,虽也是没有实权,但也是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不幸的事情是,新皇登位的第二年,这位西域美人产后大出血离世,只留下一个软糯可爱的女儿与他相依为命,不懂是不是造化弄人的原因还是什么,女儿在十岁的时候,生了一场怪病,常年卧床不起。从此这荣欣亲王府的大门就紧紧闭上,也不参与任何朝政和皇家活动,久了大家也渐渐不再谈及,还有这么一位亲王的存在。
可之前没有听闻他有嗜赌的事情啊?怎么突然冒头活动了?孟烟儿扯着笑意,关上了窗户,只是她闭上窗户的时候,楼下的元勋之抬头淡漠的看了一眼,虽这个角度未看到正脸,他似笑非笑的揽起桌面上的银钱离开了胜益赌坊。
孟烟儿走至另一边打开可望向临街的窗户,抱着手臂看着那个苍老瘦弱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淡淡说道:“追回这些钱,别让他起疑”
王五儿也跟着站在一旁,也盯着元勋之的背影,询问道:“要不要派人盯着他?”
“不必,行了,我要回去过节了,你也早些回去陪媳妇孩子吧”
孟烟儿讲完头也不带回的离开胜益赌坊,离去的时候,手里捏着一方绣帕和几大精致包装的礼品,乘至马车往南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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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礼在书房提起笔,耐心的勾勒出美人的轮廓眉眼,最后画上呈现的美人正是孟烟儿。他颇为满意的继续细心的给画填图颜色,使得这画更为逼真自然。
谭亥站在一旁,静谧的书房内只听得到两人均匀的呼吸。过了许久,元礼停下笔,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绘画作品,漫不经心的说道:“说吧~”
“回禀主子,王妃确实是乘马车去了一家商铺采买了胭脂水粉,逛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出来,瞧着并无异样。不过有趣的事情是,属下遇见了荣欣亲王,他从一家叫胜益赌坊的里面走出来。经打听,他最近一个月都留恋这家赌坊,输了很多银钱,还去典当了古董,借了高利贷继续赌博”
元礼随意把那幅有市无价的古画随意丢弃在旁。小心翼翼的的美人画挂在墙上。抱着手臂欣赏,低声喃呢:“看来我家小白兔还是带獠牙的小可爱呢…”
谭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