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徐槿容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隐隐绰绰的阳光,刺的她微微有些眼疼。
而身旁的人早醒来,他坐在徐槿容身旁,腿边放着的是昨晚已经熄灭的暖炉,现在却燃起了火来。
怪不得她感觉一直很暖和呢。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宋成也低头用铁锹翻动着新木,答道:“半个时辰前。”
徐槿容看着他不禁心疼地笑了笑,“你伤势怎么样了,不要紧吧?”
宋成也抬头,柔声道:“嗯,没事了,你别担心。”
看着他越发俊朗的眉眼,徐槿容竟稍稍走了神,等她反应过来,宋成也已经牵着马站在营帐外等她了。
仍然是那匹枣红色的大宛良马,宋成也指了指,对她一笑,“要我抱你上去么?”
徐槿容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你胳膊都受伤了,我一个人能上去……”
话音刚落,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真的打横将她抱起,然后跃到马上。
徐槿容一惊,转头看向他,“喂,你的手没事吧?”
宋成也动了动胳膊,挑眉道:“小爷我还没那么废物,这点算什么。”
说完,他把徐槿容环在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听着身后传来有力的心跳声,徐槿容不禁微微扬起嘴角,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来。
这马跑的不算特别快,宋成也担心她看到那些尸体害怕,于是重新绕了一条路走。
这条路算不上平坦,风景却格外秀丽。
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新鲜的空气涌入胸口,徐槿容顿时觉得周身上下都不怎么疲惫了。
从这里下去,再进城,就比之前绕山路要近很多,两人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远远的,城门敞开,宋成也微眯着眼,看到一排排人站在门前。
走近,宋成也拉紧缰绳,奇怪地看了那些人一眼,“?你们这是……”
所有人朝马背上的他们行了一礼,高声道:“恭送将军和夫人回来,将军辛苦了!”
看样子,恐怕是李殊赫教的。
徐槿容回头,忍不住噗嗤一笑,问道:“这学的还像模像样。”
宋成也耸耸肩,不置可否。
两人骑着马缓缓进城,一路上皆有侍卫向其行礼,阵势还挺宏大。
徐槿容被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宋成也扶住她的腰肢,在她背后低语道:“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了。”
不存在?怎么可能!
齐刷刷的一百多只眼睛就那样看着你,能忽视掉吗!?
不过有他在身后,徐槿容努力坐直了身子,正视前方。
等到了北庭都护府,之前伺候过宋成也的一个小厮跑来,在他耳边道:“将军,李太傅说邀您一起用晚膳,说是庆祝这次胜利。还让您带上夫人一起。”
宋成也瞟了眼还不知情的徐槿容,点头道:“我知道了。”
两人手牵着手走进来,尽管脸上各自都有尘土,但却是一如既往的俊朗和秀丽。
旁边的小丫鬟议论纷纷:“你瞧,将军和夫人多恩爱啊,简直是郎才女貌。”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而且我还听说夫人这次也去打仗了,真是好厉害。将军有她,想必也是一种福气吧!”
徐槿容听的,忍不住低笑。
走到门口,宋成也忽然挡在她面前,“你陪我一起沐浴吧,晚上李殊赫还要请我们吃饭呢。”
沐浴……?!
就在徐槿容犹豫的时候,宋成也已经把她拉进门里了,随手拿了件衣服给她,对雪莲道:“你去把热水放好,我跟她一会儿进去。”
丝毫不给她考虑的机会。
“宋成也,”徐槿容皱眉,“你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一个人洗么?”
他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你看我这样一个人能洗么?”
说着,还向她展示了自己的伤口,“我要是又受伤了,之前兑现的承诺可能又要延期了,你确定?”
“……”徐槿容听得脸红。
她只好屈服于某人的淫.威之下。
……
……
宋成也的伤口好了很多,洗完澡后,整个人看上去都比之前有气色了。
他换下戎装,穿上许久未穿的紫色的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修长的身子挺得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之中又透露着一丝亲近感。
他走到徐槿容身前,手撑在梳妆台上,认真地看着她打扮。
雅致的玉颜画着清淡的梅花妆,脸上露出丝丝妩媚,勾魂摄魄。
宋成也勾唇,替她戴上簪子,“小姑娘,随便打扮打扮得了,这么好看以后就给我一个人看。”
徐槿容看了他一眼,想起方才香.艳的场景,羞红着一张脸,挽着他的胳膊一同出去。
-
找到李殊赫的时候,天色渐暗,院子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下人。
里面坐着的大多都是一起打仗的兄弟,却迟迟没见侯瑞来,宋成也看到这么多男人,下意识把徐槿容拉到自己身后。
李殊赫一看到二人前来,立即拱手上前慰问道:“将军,伤势可好些了?”
宋成也“嗯”了一声,淡然道:“太傅,今日这么多人么?”
李殊赫笑着解释:“大家都是一起来的,今日这顿饭算是庆功宴吧,也是给你洗尘的。”
宋成也轻笑了一声,看了眼人群,问道:“怎么不见侯瑞,他人呢?”
李殊赫凝眉,“好像候护军说自己不舒服,暂且不能来了。”
宋成也没说话,若有所思。
一大桌子菜摆上,各式各样,引人垂涎欲滴: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奶房签、三脆羹、羊舌签、萌芽肚胘、肫掌签、鹌子羹、肚胘脍、鸳鸯炸肚……
这恐怕算得上这么久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宋成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表情没有过于的惊讶,而是淡淡的。
旁边的人连忙问着好不好吃,他回道:“没我夫人的手艺好。”
众人微微愕然,视线立刻注意到了徐槿容身上,只见她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举止从容不迫。
有人夸道:“嫂子真好看,一瞧就是大家闺秀的那种,跟将军太登对了。”
“是啊,是啊,嫂子不仅好看,还会打仗,看样子做饭也还不错,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行了,说的再好听也不是你们的,你们就眼馋吧!”
大家议论纷纷,这场面惹得徐槿容莫名想笑。
李殊赫忽然转头过来,问道:“将军,不过老夫听闻你跟夫人是不是还没正式入洞房?”
他一说完,全部人瞬间沉默了。
宋成也轻轻咳了咳,“嗯……还没时候呢。”
一个黄毛小子忽然煽风点火,给两人倒上酒,“将军,属下看要不就今日把交杯酒喝了呗!上天可鉴,兄弟们也都瞧着,算是简单凑合一下了。实在不行,回去慢慢补上!”
另一个小胖墩点头道:“我看这个成。将军,不如你跟嫂子就把交杯酒喝了吧!”
“是啊,是啊,我们都可以作证。”
被他们吵得头疼,宋成也端起酒杯,看向徐槿容,“你觉得呢?”
徐槿容咬了咬唇,点头同意了。
一看徐槿容同意,旁边喊的人更起劲儿了,纷纷凑过来看这一对新人,仿佛十分好奇。
宋成也微微笑了笑,端起酒杯,与她手臂交错,互饮一盏。
在周围人的起哄之中,两人饮完酒,徐槿容抬头,两人视线刚好对上。
风拂起徐槿容耳边的发丝,在月色里,她显得格外温婉娴静。
宋成也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黄毛正巧听到了这一句,连忙笑道:“没想到平日里凶巴巴的宋将军,还能这么温柔啊!”
另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接着问:“嫂子,你实话告诉我们,将军他是不是妻管严啊?”
顿时,惹得大家发笑。
宋成也睨了他俩一眼,冷冰冰道:“是饭不好吃么?话这么多?”
黄毛他们在宋成也杀死人的眼神中,依然笑得猖狂。
徐槿容看着他们,低头不禁笑了笑。
-
等他们闹完,早已是深夜,宋成也跟徐槿容牵着手一路回到北庭都护府。
宋成也微微俯下身,替她理了理刘海,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心,这个洞房我回去一定补上。”
徐槿容笑了笑,“简单一点就好,不用太隆重。”
“这哪行,”宋成也说道,他抬眼看了看月亮,脸上郑重道:“伯父,我一定会对她好的,您就安心去吧。”
若是徐之涣还在,不知他有何反应呢?
生前他最担心的事就是自己女儿的婚事,总想着徐槿容有一天能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如意并且十分珍重她的人。
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宋成也。
徐槿容也跟着看向天空中的圆月,她沉默了一阵,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您的女儿。受了这么久您的照顾,一直觉得有父爱便有恃无恐,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失去您……女儿现在找到自己的幸福了,您不用操心了。”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眼睛润润的。
宋成也转头看着她,默了默,没说话,眼中却是无比的心疼。
……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长安?”过了良久,徐槿容问道。
宋成也看着远处,意味深长道:“南梁王那个畜生未除,乃是我心头之患。”
每每想起宋奕生前遭人迫害,死后连全尸都不能留下,只有一个衣冠冢,他心里的复仇之火就可以将他自己吞没。
迟早有一天,他要像杀匈奴王一样,把那远在长安,如今以为自己可以真正君临天下的畜生给杀了。
徐槿容当然理解他,而且之前也听云风说起过。
她皱了皱眉,担心道:“那你下一步怎么办?”
宋成也眸子暗了暗,替她披上衣服,说道:“先杀了侯瑞再说。”
侯瑞的性子,从他到幽州来,差不多摸了个八成清。
此人性子冲动,容易急躁,大事容易办砸,而小事又缺乏一定的耐心和韧性。
“等李殊赫他们休息得差不多,我便亲自拜访他一次。毕竟,他最近不是说自己身体不好吗?”
宋成也嗤笑一声。
徐槿容挽着他的胳膊,坚定道:“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宋成也再次摸摸她的头,宠溺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