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护军,孝安帝来信了!”
侯瑞一边饮着酒,一边接过信来。
他微微蹙眉,问道:“才到的么?”
那下人忙不迭点头,气喘吁吁道:“是,属下一接到信就给您送过来了。”
侯瑞把信封拆开,细细读了一遍,他脸色越来越沉重。
那下人观察着他的脸色,斗胆问:“候护军,是有什么急事吗?”
侯瑞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皱起眉道:“没事。”
他手握成拳,将那封信捏得紧了一些。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朝廷要他亲自把宋成也给杀了。
从拿下匈奴,宋成也的功绩越发显赫,侯瑞看不惯此人傲气的作风,遂跟他交道也不深。
孝安帝那边知晓后,其实早有安排,否则也不会派侯瑞跟他一同前往幽州。
孝安帝答应的是,可以再派五千人过来,全部算到侯瑞名下,将宋成也暗中斩杀。
到底为何这么迫切地要杀他呢?
直至今日,孝安帝才明白,原来他一直亲信的宋三也即是以前提督巡抚宋奕的小儿子,宋成也。
他一直暗中派人打听,如今等宋成也去了幽州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宋成也背着他干了不少事,杀了不少人。
宋奕跟他的恩怨一直都存在,而宋成也千方百计地接近他,目的为何,已经很明显了。
孝安帝坐在龙椅上,时不时感到后背发凉,想起第一次在巷口遇到这少年的时候,真是对他一点猜忌之心都没有,包括到后面都是很佩服他做事的能力的。
但隐约中,他又觉得此人不简单,于是让人去调查。
终于有一天,查到了欧阳风的头上。
欧阳风当然是不认罪,也称自己从不认识宋成也,但孝安帝哪能死心,他将其囚禁起来,鞭打威胁。
欧阳风的正妻蒋氏病弱在府中修养,只剩下欧阳杏子一人,而欧阳风又被抓走,一时间蒋氏卧床不起。
孝安帝把精武门搜寻了便,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包括关于宋奕的。
原来,宋成也一直都很想杀他,迟迟没动手而已。
他也深知,若是这次匈奴之战胜利,宋成也带兵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他,为父亲报仇。
在他身边兜兜转转这么久,是时候该露出本性了。
……
侯瑞扶额,脸色不是很好看。
方才那个下人又过来询问,“护军这是怎的了?不舒服吗?”
侯瑞良久才抬起头,对他说道:“去宴请宋成也来府上,请几个戏班子来,就说庆祝他平安归来。”
那下人微微愕然,不过还是点头应下了。
侯瑞看着窗外,一时间觉得此事的确有些棘手。
-
次日后,北庭都护府门前停了一辆黑色的马车。
从上面下来一人,他交给阍者一封金色纸函,便匆匆离开了。
阍者按他的吩咐,将其交给了宋成也,并说道:“好像是候护军送来的,您看看到底写了什么。”
还没打开他便已经猜到了半分,等看到上面的字,宋成也冷笑道:“不用我们亲自去造访了,人已经邀请我们去了。”
徐槿容凝眉,把那封纸函拿过来细细读完,她说道:“侯瑞这是要做一场鸿门宴?”
宋成也点点头,他脸上闪过一丝笑来,嗤道:“他是那畜生手底下的人,怎么可能会站在我们这边。或者说,是那畜生的旨意,他想杀了我。”
上面清晰地写着侯瑞宴请他的时间,是第二日晌午时分。
徐槿容一愣,思忖着南梁王之前跟宋成也的事,觉得十分可疑,“你明明一直掩饰的很好,难道说是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宋成也抿唇,把那封纸函重新装回去,“也许是我演技还没到位吧。要不然就是他暗中调查我,否则以他的性子,在知道这件事之后,绝不可能让我来幽州。”
徐槿容伸手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担心道:“若要反目,你可有把握?”
宋成也用手覆盖住她的手,回道:“他在长安肯定还有兵马,长安是他的老巢,实在不行,只能硬拼。”
正当徐槿容要说什么时,他又对她粲然一笑,“放心吧,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内。”
徐槿容没说话,心里还是有不太好的预感。
……
……
晚上风起,凉飕飕的,宋成也替她暖床,把她揽在怀中。
徐槿容的青丝散落在他的胸膛,他用手指卷了卷,又将其放开。
“你有想过回去之后怎么跟徐家人说起我们的关系么?”徐槿容看他在想别的事,忽然问道。
宋成也微微挑眉,答道:“嗯,生米都煮成熟饭了,直接说了吧。”
徐槿容:“……”
她白了他一眼,“哪有你这般理直气壮的。之前三姨娘就给我单独说过,她好像不怎么看好我们这门婚事,毕竟你还是我名义上的弟弟。”
宋成也垂眸,盯着她的眼睛,好像在寻找一个答案,他的眸子漆黑透亮,宛若星辰。
“那你呢?你怎么考虑,你在意世俗的眼光吗?”
徐槿容默了默,没说话。
看她的反应,宋成也有些受伤,他侧头过来看她,“徐槿容,你不会……”
话音未落,只见她这才说道:“我在想,如果去在意别人的说三道四,这样的婚姻真的会幸福吗?”
婚姻和爱情本来就是两人的事,别人若都能随意插手,只能说还不够坚定。
宋成也诧异地看着她,随后不禁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还算没白对你好,你要是犹豫了,那我估计没心情继续见侯瑞了。”
徐槿容哭笑不得,她说道:“瞧你那点出息!”
宋成也看她往被窝里钻,不服气地把她转过身来,压在身下,笑道:“我怎么了?徐槿容,我这可是专一深情,你看过几个男人像我这样。”
徐槿容眼皮重的很,看他说的兴致勃勃,索性推开他,“好了,我知道了。快睡了,我困呢。”
只听那人“唉”了一声,略带可惜的声音。
这一晚,她又梦到自己回到南梁王府。
冷灰色的高墙,褐色的雕花桌椅,让她浑身上下都冒冷汗。
她看到下人们匆匆忙忙地走过,直到一转身,就看到那个让她害怕到颤抖的人,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想逃,却怎么也跑不出去,最后,她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床上。
而映入眼帘的还是南梁王那张阴沉沉的脸,在或明或暗的灯火中凝望着自己。
他明明没有说话,好像在对她微笑,那个笑里充满着狡黠。
“求求你,放了我吧……”
“不要这样对我,我也是人……”
她听到梦里自己歇斯底里地尖叫,还有拼了命的挣扎,好似在摆脱一个无比嫌恶的东西。
“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
宋成也发现了她的异样,看到眼前徐槿容嘴里碎碎念着什么,额角全是汗珠,而且从表情来看,应该是做了噩梦。
他按住她的双手,柔声道:“玉儿,怎么了?”
徐槿容感觉他的声音仿佛很空灵,把她慢慢拉回现实中来,直到她睁开眼,看到眼前这个人。
毫不犹豫的,徐槿容上前就紧紧抱住他,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她真的很害怕,至少那段时间,如同炼狱一般的日子。
宋成也抱紧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我在这儿呢,没事了,没事了。”
徐槿容不说话,死死地抱住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到底怎么了,做了噩梦吗?”
徐槿容微微点头,良久,她听到自己缓缓开口:“我之前没敢告诉你……我在南梁王府被囚禁了一段时间,刚好那时爹也在那儿……南梁王对我……”她还是不知怎么说出口。
“总之,他想强行占有我,可是我不同意,死命挣扎。爹就是因为此事,被他下了毒,后来死于非命……我后面还是偷偷溜出来的,否则也不知能不能见到你了。所以我每次一想到这件事,就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她的声音在轻轻颤抖。
宋成也听得额角青筋直跳,下一秒他好像就要爆发似的,手紧紧握成拳,因为充血,而变成暗红色。
徐槿容说的每一个字都无疑一把刀,一笔一笔刻在他心口上。
他没想到徐槿容竟然经历了这些,怪不得当时他下命令让她回长安,她的反应如此激烈。
宋成也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胸口有一块石头压紧了自己,他闭上眼,对她道:“这件事怨我。我他妈当时就该想到这些的,怎么会把你一个人留下……我以为,长安是安全的,毕竟有伯父在……我失策了,玉儿,我对不住你,真的。”
他说此话的时候,眼睛都湿漉漉的,徐槿容能感觉他那种难受是发自内心的。
徐槿容摇摇头,说道:“怎么能怪你去?要怪就怪南梁王心如蛇蝎,作恶多端。你父亲的死也跟他有很大关系,他才是罪魁祸首,该千刀万剐的。”
虽然她是这样说,宋成也心里肯定还是难以将此事抹灭。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仇人这般欺负,是个人都会发疯的,何况他那么爱她!!
徐槿容看他表情难受,又继续道:“放心吧,他没能对我做什么。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都不会自保吗?”
这安慰的话,听得他心口一抽一抽得痛,他简直觉得自己不配在她面前提喜欢。
良久,他抬起头,眼里的苦痛难以言表,只听他说道:“我会让他尝到代价的,一定会。若是食言了,我发的毒誓全都应现。”
徐槿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凶道:“若是应现了,是来惩罚我的吗?”
宋成也沉默了。
徐槿容轻叹一声,“若是知道你这般自责,我定不会告诉你的。本来这件事就跟你没关系,那时你不在场,怎么保护我?”
宋成也继续沉默。
徐槿容看他眉头紧皱,忍不住伸手去将其抚平,“你才多大呢,别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经常皱眉会显老的。”
宋成也听她说玩笑话,却仍然笑不出来,他心里是真的难受,毕竟这种事放到谁身上,谁能好过!
徐槿容起身,伸胳膊去拉他起来,撒娇道:“快点,起来了,一会儿你不是还要去会会侯瑞么?”
宋成也看了她一眼,忽然犹豫道:“要不你就不去了,我一个人可以应付。”
徐槿容笑了笑,“说好的我跟你一起,你可不准食言。”
宋成也执拗不过她,只好应声答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