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经从紫霞宫返回紫云宫歇息了,娘娘也早些睡吧。”屏儿小心翼翼的望着宫盼兮似怒非怒的神情,轻声道。
“她昨日跑出宫外喝的烂醉如泥,还被哥哥送回来了,皇上这都没有怪罪她。”宫盼兮面色平淡,一只手拨弄着茶盖,发出“咚咚”的声音,语气不冷不热。
“瑜妃娘娘任性妄为,皇上终有一日会看清的。”屏儿说道。
“是吗?”宫盼兮忽地停住了手,原本平淡的表情渐渐暗了下来,“皇上若是看得清,她便不会是容国的皇后。”
“啪。”茶杯碎裂在地。
“娘娘息怒。”屏儿跪倒在地。
“流血了。”宫盼兮看着手心上的血痕,皱了皱眉。
“娘娘,奴婢去拿药来。”屏儿急匆匆的起身跑了出去。
“风倾羽,”宫盼兮眼神阴狠,咬牙切齿道,“你不该入宫。”
“阿嚏,”手中的话本抖了抖,风倾羽索性搁下话本,掀开茶杯,“海棠,添些温水。”
“是。”海棠这才捧起茶杯走了出去。
“回来了,”见珠儿走近,风倾羽问道,“不是说腹痛吗?太医怎么说?”
“多谢娘娘关心,奴婢无事,”珠儿笑着摇摇头。
“那你方才进来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风倾羽观察入微。
“娘娘,奴婢听太医院的人说…”,珠儿也不隐瞒,“皇上吃了娘娘做的菜,嘴上长了溃疡,已经两日没有进食了。”
“活该。”闻言的风倾羽笑道。
“娘娘,皇上这几日都没有来紫霞宫,不会是恼了娘娘吧?”珠儿担心的是自家娘娘会被皇上怪罪。
“你放心吧,”风倾羽看穿了她的想法,“他若是要怪罪我,用膳那日便不会放过我,怎么会等到今日?”
“娘娘,你的意思是?”珠儿惊讶于自己的想法,娘娘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风倾羽理所当然道。
“娘娘…”。娘娘也太大胆了,难怪娘娘平日也不怎么喜辣,怎么会无缘无故叫她拿朝天椒回来,原来是为了整蛊皇上。
“珠儿,你还听到什么了?”风倾羽好奇的追问。
“没有了,”珠儿摇摇头,“只是太医院的人说皇上的溃疡发的严重,怕是要喝好几天药才会痊愈。”
“呵呵。”风倾羽低头笑了起来。
长溃疡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谅他这两日也知错了,而且也没有听说他去找宫盼兮。谁叫他让自己吃醋了呢?那她就用吃辣去惩罚他咯,把药当饭吃的滋味一定不好受。算了,他的罪也算受够了,她的气也可以消了。
“珠儿,我写几味药,你再去太医院一趟,叫太医按着这几味药制药膏出来,然后送给皇上用。”
“是,奴婢遵命。”珠儿展开笑颜。
“皇上,这是御膳房新制的桃花酥,皇上尝尝。”黄全轻手轻脚将盘子端上前。
萧琰搁下奏折,伸手捻了糕点咬了一口,这几日可要将他饿坏了,嘴上长了溃疡没法进食,太医开的药的药效又慢,也就是前两日送来的药膏奇效,前一日用,第二日便见溃疡消了,他才能吃些细软的东西填填胃。
“皇上,一会儿该喝汤药了。”小太监端来了晾好的药。
“不必喝了,端下去吧。”萧琰擦拭了手,继续看回奏折。
小太监侧头看了看黄全,见黄全眼神示意了,才将药端了下去。
“皇上的溃疡见好了,是不必喝这药了。”黄全说道。
“有什么话就说。”萧琰听出了黄全话中有话。
“皇上英明,”黄全笑道,“皇上,其实那药膏并非太医所制。”瑜妃娘娘和皇上是一个心性,做了好事都不愿说出来,眼见着这两位主子一直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那便由他来做中间人了。
“哦?”萧琰抬头看向黄全。
“皇上,那药膏是瑜妃娘娘写了配方命太医制出来的。”
“是倾羽?”萧琰颇为惊讶。
“是,”黄全继续道,“皇上,其实瑜妃娘娘早已不生皇上的气了。”
“原来是这样。”闻言的萧琰忽然心情大好,原来倾羽还是关心他的,不忍他一直受罪,何况前几日本就是他的错,倾羽就算再怎么生气惩罚他,他也没有怨言。
“皇上若是这时去找瑜妃娘娘,娘娘一定高兴。”黄全提议道。
“既然这样,”萧琰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紫霞宫,晚点朕便过去。”
“奴才遵旨。”黄全躬身退了下去。
“来了。”闻听脚步声,风倾羽也未抬头,继续画着桌上的宣纸。
“在做什么?”萧琰走近她。
“你倒是神色自若。”风倾羽抬头看向身旁的萧琰,很是佩服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果然是皇帝呀,面色变换之快令人折服。
“药膏是你送的,我若以一副丧气的面孔来见你,岂不是辜负你一片包容的心意了?”萧琰笑了笑道。
“嗯,说得不错,”风倾羽点点头,一只手抚上了他嘴唇上见消的溃疡,“溃疡见好了,便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倾羽,”萧琰握住了她伸回去的手,由衷道,“对不起。”
“对不起…”风倾羽眼珠子转了转,佯装懵懂道,“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与兮妃在一处,让你生了气。”这一点是他疏忽,不知会让倾羽不高兴。
“如嫔身体不舒服,你没有去看她,为什么兮妃感染风寒,你就要去瞧她?难道是兮妃对你有何不同的意义?”如嫔的事情他向她解释过了,至于宫盼兮,她并不知。
“当然没有,”倾羽是他唯一在意的人,他又怎会和宫盼兮扯上关系,“只是你未入宫前,她算是对我真心实意,我病了,是她亲自照料,我的生辰也只有她一人记得,现在她身体不适,我也不得不去看一看,算是略表关心了,但是这关心却是我感念她从前照料我的恩情,并非我对她有意,倾羽,你明白吗?”
“我听出来了,”风倾羽撅起嘴道,“她对你有意思。”
“她对我有没有意思都与我无关,”萧琰一把便将她搂在怀中,“我在意的始终只有你一人,只要你明白我的真心,我就满足了。”
“萧琰。”风倾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嗯?”
“如果你不是皇上就好了。”即便他只要她一个人,他现在都摆脱不了后宫的那些女人,一个宫盼兮便让她吃醋,若再有别人,她不知要怎么平衡自己的心境。
“我答应你,不会有下一次了。”这次是他没有处理好,是他的错。
“真的吗?”
“我从不舍得骗你。”倾羽是他此生的挚爱,是他倾尽一生都要爱护的人。
“那我便信你。”即便她想理性,面对他的深情,现在她都理性不了。
“倾羽。”将她搂得越发的紧,萧琰柔声唤道。
“嗯?”
“御花园的玫瑰花都开了,你说的,我们要一同观赏。”萧琰说道。
“好。”她随口一说的话,没想到他都记得。
御花园近湖,入秋时的午后还不算燥热,秋风凉爽,经过湖面带着阵阵水声,更令人神清气爽。
“日高闲步下堂阶,细草春莎没绣鞋。折得玫瑰花一朵,凭君簪向凤凰钗,”萧琰将手中的玫瑰别在风倾羽松散的发髻上,衬得风倾羽稚嫩的面孔多了几分娇艳,“果然,还是玫瑰更适合你。”
“玫瑰寓意爱情真挚,情浓,但也要小心有刺。”风倾羽伸手摸向发髻上的玫瑰花瓣,笑道。
“哦?我倒不知玫瑰花还有这样的寓意。”萧琰笑了笑,道。
“对了,”风倾羽想到今日才发现的疑问,“我今日才发现,御花园里什么花都有,就是没有玫瑰花,这是为何?”
闻言的萧琰怔了怔,而后才道,“你怎么想到问起这个了?”
“只是好奇”,风倾羽察觉到他的异样,皱了皱眉道,“怎么了吗?”
“无事,”萧琰暗自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你想知道吗?”
“嗯?”
罢了,既然倾羽已是他认定一生的人,告诉她也是应当的。
“宫里没有玫瑰花,是我的意思。”萧琰淡笑道。
“为什么?你不喜欢玫瑰花?”风倾羽问道。
“我的母妃跟你一样,都喜欢玫瑰花。”萧琰答非所问。
“那是为何?”她更想不通了。
“倾羽,我会种花,是因为我的母妃原是花房的宫女,只是一次偶然被父皇看见,母妃便被父皇收进了后宫,封了俪妃。”
“后来呢?”看着萧琰渐变的神情,风倾羽隐隐觉得接下来的故事不会是美丽的。
“后来,”萧琰看向了远方,幽幽道,“因为母妃生下了我,父皇便更加宠爱母妃,甚至下了旨封母妃为贵妃,同时也对我寄予厚望,当时的皇后无儿无女,她嫉妒母妃受父皇宠爱,更担心我觊觎皇位,便使计陷害母妃,冤枉她害得当时父皇另一个宠妃临妃小产,且是临妃亲自指证母妃害了她,父皇便将母妃与我一同禁足在寝宫里,所有的宫人皆被皇后发落,便只有我与母妃相依为命,四年后,母妃因病不治而亡,直到她死的那一日,父皇都不愿意再看母妃一眼。”
说起往事,萧琰眼中承载着无尽的痛苦,身子也微微发颤。
“都过去了,”风倾羽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道,“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承担这一切。”
“我知道,”萧琰反握了她的手,微微一笑,“倾羽,遇见你,我便知道我不再是孤身一人,有你,我便不再处于黑暗之中。”
“萧琰。”风倾羽轻唤一声,而后窝在了他怀中。
秋风拂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两人相拥一幕落在宫盼兮眼中,手忍不住紧紧握起,长而锋利的指甲扎进了手心,渗出了点点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