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恩名回到家电脑还未打开,手机便开始了一阵疯狂嚎叫震响。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她按下接听,扩音键,将手机扔在沙发上,抱着电脑走到落地窗前。
‘呲啦~’一声,窗帘被拉开,外面天色已然泛黑,城市里的霓虹灯光萎靡而诱惑。
“恩名!你说话!”
是妈妈愤怒的咆哮声,语调一如既往的激昂。
“干嘛?”
她语气冷漠,夹杂着叛逆烦躁,走过去坐在沙发里。
“你知不知道那个心理医生很难预约上的?!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她蹙了蹙眉,基本上面无表情将怀里的电脑打开。
“我都说了我很健康,你听不懂吗?再说了,预约心理医生是你自作主张,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打开浏览器,敲着键盘,黑眸紧盯着电脑屏幕,眼底逐渐升起一股寒凉的戾气,她微微眯了眯眼,耳边母亲聒噪的喊骂声不休不止。
“你看看你现在!跟个神经病有什么两样?!我跟你爸现在是没时间管你,我们这些年是缺少时间陪你,可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父母,养你这么大,钱也不少你花,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没有人情味的白眼狼出来!你那么讨厌我们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那么讨厌我们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怎么不去死呢?!
……
这句话可真恶毒,就像是尖刺直扎心肺。
恩名视线未从电脑屏幕移开,神情阴冷的可怕,敲击键盘的手戛然顿住。
“你们这么讨厌我,我偏不死。”
语气淡漠之极,伸手抓起扔在沙发的手机,毫不犹豫摁灭了通话。
这样的母亲,她早就习惯了。
甚至于,变得已无所谓。
其实,这么多年来,彼此双方心里都存着亏欠。
可有些事,说了也不会懂,说了也不被理解,甚至还会化为恐惧。
以致于,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恩名一双漆黑寂眸紧锁住电脑屏幕,眉心轻蹙,眼前仿佛乍然闪过一丝剑光,灼伤皮肉。
重耳,男,35岁,屠宰场老板,行踪飘忽不定,诡异离奇。
附带一张照片。
满脸大胡子,身材肥胖,凶相毕露。
其余信息皆无。
‘啪!’一声,恩名按手合上电脑,转眼望向落地窗外。
奇怪了,中午那阵儿还艳阳高照,太阳强的煞眼,这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幕朦胧,雨珠成线。
铺泄在玻璃窗外。
轰隆隆……
窗外顷刻间电闪雷鸣,雷电之光与城市的霓虹灯交错辉映,怪诞而使人惶恐。
俯视望去,公路上车灯晃眼,路面上的雨水就像是泄漏一地的机油,追随着每一辆车疾驰前行。
‘砰!’一声,门被紧紧甩合。
此时,客厅里,除了笔记本电脑和扔在沙发里的手机外,什么也没有。
恩名出去了,伞也没带。
第二天,恩名母亲意外的回家了。
这是一个刚过35 岁生日的女人,身材纤瘦,个头不高却踩着十厘米左右的高跟鞋,皮肤保养的还算不错,不笑的话则很难瞧见脸上细密的皱纹,还烫着一头黄色大卷发,及腰。
“恩名?!”
她换上拖鞋走去客厅,将红色古驰包包扔在沙发里。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她忍着不耐烦的怒气,走过去恩名房间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拧开。
“还睡?!今天可是去新学校报道的时候,脑子里一天天装的什么?!”
被子紧紧包裹住的恩名睡得死沉,母亲回家搞出的动静她早就听到了,她只不过懒得搭理,她很累,昨晚半夜才回来。
见她还是没回应,握着门把手的母亲环视了一眼屋内摆满手枪,狙击枪等各种型号枪支的模型,火气更甚,走过去一把将恩名身上紧紧缠裹住的被子拽开,骂道:
“你是不是个死人,跟你说话你听到没?!起床!”
穿着一身纯白睡裙的恩名蜷缩着身子,曝露在外,竟有些凉。
却依旧无动于衷。
女人眼瞧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般无视自己,忍无可忍,使出力气将恩名身子拽起来,她厌烦的轻吟一声,还没睡醒,垂着脑袋闭着眼睛。
见状,女人一把朝她头发略微凌乱的脑袋扇过去,力度稍稍有些重。
恩名怒睁双眸,抬眼直视母亲。
“你够了吗?!”
她眼眶内倏然氤氲的狠厉之气使得眼前准备再骂的母亲止住口,且明显一愣,冲击心底。
她紧握住拳,硬是将那股杀戮气逼退。
恩名撂下双腿,起身,撞开挡在眼前的母亲朝屋外走去。
女人则转过头望着恩名的身影,一时惶恐,刹那间以为自己出现了不堪的错觉。
恩名家所住的小区属于还算不错的高档小区,似乎每家住户都很忙,不管什么时候回家出门,电梯口的人总是寥寥无几。
她背着一个单肩包,穿着一件格子衬衫,阔腿牛仔裤,依旧配一双帆布鞋。
齐肩发凌乱不失条理的扎了一个马尾,脖子上戴着一条简约银制项链,坠着一颗斑马。
神情慵懒,面无表情,五官精致出挑。
走在前面的母亲踩着一双恨天高,还走得急快,时不时的催促着身后不紧不慢的恩名。
恩名坐在奔驰大G的副驾驶上,头撇向车窗外,高速路上一闪而过的车辆晃的她眼睛痛,于是便将脑袋靠在车窗上,微微合上双眼。
母亲开着车,淡淡的瞥了一眼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刚想开口再喋喋不休的数落几句,手机却突然响起。
“怎么了又?都说了我现在送她去新学校,你能不能别老是吩咐我做这个做那个?恩名的事你有管过几回?”
“是啊,您是大忙人,我就不忙!我真是想不明白了!”
女人边说话,边又淡淡瞥了眼恩名。
“前半生摊上你这么个老公是我倒霉,后半生再摊上这么一个女儿,我简直倒霉透顶!”
她说话的声音刺耳又难听,恩名皱了皱眉睁眼,根本没办法安静,她将脑袋转去车窗外。
此时,车很快下了高速,拐了几个弯便开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上,镇子上卖各种小吃的都有,小轿车不多,单车摩托车却多的出奇,路不宽不窄,两旁种植着颜色浅淡的柳树。
恩名身边的母亲还在通着电话,她从包里掏出耳机插在耳朵上,真是烦的要死。
她知道,与母亲通电话的人是父亲,她冷笑一声,别说是管她的事儿,就是给她打的电话,一个月内也是屈指可数。
真是没办法,她就是这么让自己的亲生父母厌恶嫌弃。
生她之命,便是最大的恩赐。
不过有时候,她还真是希望别生她才好。
“你说的倒好,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吗?”
恩名插着耳机听着歌,都隔绝不了母亲的声音。
“停车!”
她喊,车戛然停住,闪了闪身。
母亲转头瞪她,骂道:“又怎么了?这都几点了,你知不知道你早就错过报道时间了?”
“渴了,买瓶水。”
她打开车门,双腿修长跳了下去。
再度将门砰然合上。
路边有个小卖部,老板是个光头男人,这个季节赤着膀子也着实厉害了。
“老板,给我来瓶水。”
老板打量了一下她,嚼着槟榔问,
“要什么水,可乐?脉动?芬达?”
“矿泉水。”
她声音冷漠,眼睛却注视着老板身后头顶上方的小电视上,电视里是新闻频道,播放着新鲜出炉的大新闻。
“今日一早,在南海区屠宰场水沟处发现了一具中年男性尸体,尸体浸泡在水池里已长达八小时,观众朋友们可以看到,案发现场周围已经被布上了警戒线,法医也已经赶到,让人惊讶惶恐的是,这起案件同之前几起杀人案件十分相似且诡异,毋庸置疑,这一起起人心惶惶的凶杀案又给人们添了一层恐怖面纱。”
记者边报道,边朝身后的案发现场走去,靠近警戒线。
“这具尸体同之前几起案件的尸体一样,在心脏处都有一个蓝玫瑰图案的印记,像是凶手故意所为,而且经过调查,此次受害人有暗中制毒嫌疑,目前此案件还正在严密调查中。”
……
“哎……最近凶杀案一桩接一桩,而且都还没破案,现在这些警察啊,一点用都没有。”
光头老板边说边将矿泉水递给恩名,她将视线移开,低眸接过,道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开。
昨夜的一场雨浇灭了第二天的阳光,天气阴阴沉沉,使人睡意愈浓。
转身那一刻,恩名唇角浅淡勾起,拧开矿泉水盖,仰头猛饮了一口。
这样的天气,她喜欢极了。
车里的母亲盯着慢吞吞的恩名,急躁气怒的又冲她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