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虾球遇险

冰盖子一路延伸，果然连河堤边也上冻了。往日北风得意的呼啸声，还有那衰草哗哗的哀歌都仿佛被这一层薄冰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水下比往日显得清静寂寥了许多。

珍珠迫不及待地向上爬，边爬还不忘“1、2、3……”数着数。咦？明明已经到了跟前，这石缝怎么跟往常不太一样呢？珍珠四下看看，确信自己没找错地儿。再仔细打量这石缝时却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原来虾球藏身的石缝因为太过靠近水面，它的一半入口都几乎被贴着堤坝结出的冰给封冻住了。本来就很狭窄的石缝现在干脆只剩下最下方一条极窄的狭隙，看样子再继续冻上一晚整个石缝口非得被完全冻住不可。

“那虾球不就得被封在石缝里了吗？”想到这里珍珠可真着急了，它向堤坝下倒退了几步，试着把嘴凑到仅剩的狭隙边冲着缝里喊道：

“虾球——虾球——”

和往常毫无分别，石缝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音。珍珠继续大喊道：“虾球——你醒醒啊！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还是没有回音，但珍珠不甘心，它干脆敞开嗓门向石缝里喊话了：“虾球，你听我说。昨天不是下大雪了吗？现在咱们水洼就结冰了。要是你听得见我说话你就赶紧出来！你的石缝口都快被冻上了！你得赶紧钻出来啊，不然万一明天冰就把石缝封死了！你不是说过要是被冻在冰里就算不被冻死、憋死也得少半条命吗？哎呀，这可怎么办？你倒是快出来啊！”

珍珠不停地大声喊着，心里万分焦急，可是石缝里就是没有动静。或许虾球在昏睡中根本听不到自己的话，焦急中珍珠明知徒劳但它还是伸头拼全力向狭隙中挤去。结果可想而知，除了稍微磕碎了一点冰碴以外，完全没有什么进展。

珍珠又冷又累又无奈，它不由地想起了老六，“哎，要是老六在就好了！它个头儿大，肯定能一下子就把冰撞碎！”想到这里，珍珠又担心起来，“又下雪又结冰，这天寒地冻的，不知道老六现在怎么样？要是老六钻的泥巴地也结了冰那可大大地不妙了！”

就这样，它胡思乱想了一阵儿。老六不知道在哪儿，就是惦记它也见不到，但虾球可近在眼前，于是它立刻决定重打精神，还得尽力试试能不能把虾球给救出来。

想了一会儿，珍珠注意到不远处一条伸进水下的蔷薇蔓，“或许借着从远处荡过来的冲力就能撞碎石缝边缘的冰层呢？”珍珠一刻也不耽搁，纵身一跃就跳上了那条蔷薇蔓。

蔓茎突然吃重，只听“咔嗒”一声竟然从冻住的冰盖上脱开了，水面立时出现了一个小冰窟窿。摇摆的蔷薇蔓撞击几片碎小的浮冰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

“咦？这东西真奇怪！”珍珠发现，这“冰”虽然像石头一样硬可它却居然轻的能漂在水面上不会沉底！它好奇地游向小窟窿，张开螯口钳住了一小片碎冰想看个究竟，但“喀吧”一声还没怎么使劲儿这小碎冰就碎成了更碎的小块。珍珠试着从冰窟窿处捅了捅冰面，它用力不大，但是原本完整的冰面立刻从小冰窟窿开始向更远处“喀吧、喀吧……”地裂了开去。

“原来冰这么脆！从边缘好像就很容易弄破它！”珍珠赶紧回到了石缝边，试着把头顶又硬又尖的螯口探进了狭隙，“一、二、三，嘿！”它铆足了劲儿猛地向上一撬，“喀吧”一声脆响，果然一块冰应声掰下，轻飘飘地浮到一边儿去了。

这下珍珠可高兴了，它不断地撬着，顾不上螯口被崩得生疼，现在头顶的水面上全是碎冰，不过石缝口却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折腾这么半天珍珠也累坏了，它来回松合着自己拗得生疼的螯口，一边休息，一边开心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心想：“这下应该不用替虾球担心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让人始料不及。堤坝就好似有着不同寻常的吸引力一般，只过了不多会儿，刚才被珍珠撬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碎冰竟仿佛约好了似的又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水面，甚至有一些已经随着水波被荡进了虾球的石缝里面。这下子珍珠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它隐隐觉得要是这些碎冰明天再被冻住说不定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于是它顾不上疲劳又凑上前去开始清理碎冰。它用头顶它们，试着把它们顶到冰窟窿外面的冰面上，只见它上下翻腾不多会儿就累得翻腾不动了。于是它又试着把它们拽到水底，可一松开它们又会忽忽悠悠地漂起来。接着它想到一个新办法，它开始贴着冰面下方把冰块拖远，离开那个被自己撬出的冰窟窿，刚开始这个办法似乎很有效，但是没过一会儿它就发现这个办法是徒劳的，因为那些冰块仿佛永远也推不完，因为自己来回游动的水波总会把那些已经拖走的又给荡回来。除了这些难题，还有更要命的，可能是撬下来的冰都太薄太脆，经不住珍珠来回折腾，它们很多都变成了更碎更小的冰块块，而且很多小碎块已经被水波荡进了石缝中更深的地方，珍珠已经完全捞不着了。

这下子珍珠有点泄气了，好长时间没有正经吃过东西，这通折腾已经让体力严重透支，可要命的是虾球的危险却完全没有解除。它只能气喘吁吁地又凑到了石缝口，喊道：“虾球，你倒是快醒醒啊！”珍珠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它边喊边想只要虾球能出来换个地方住，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然而虾球还是没有回音。珍珠彻底无助了，它觉得这么严重的情况下自己居然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它呜呜地哭了起来，身体也无力地坠向水底。

就这么在水下趴了好久，也哭了好久，哭得累了心却静了下来。它趴在水底就琢摸不论如何总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虾球有危险什么也不做吧！那自己到底要怎么办呢？“冷静，这时候一定要冷静！”它想了又想，“既然虾球睡着了自己出不来，那我能不能想办法把它拽出来呢？”可是石缝尺寸太小，明摆着自己是决计爬不进去的，“工具！对！我需要一个能把虾球拽出来的工具！”

拿定了主意，珍珠就又赶紧忙活开了。它从蔷薇丛林里噙来一根又细又直的蔓条，先轻轻地探入石缝底部，然后开始左右上下地拨弄起来。这动作听起来简单，但珍珠干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因为它除了用嘴钳住蔓条别无他法，所以要想让蔓条四下里摆动着把虾球拨弄出来它就得拼命地摇头晃脑。好在石缝不大也算特别深，它很快就感觉自己似乎触到了虾球的身体，它松开口暂时休息一下自己已经摇得昏胀的脑袋，现在它转了个方向又重新钳起蔷薇棒尝试着从后往前一点儿一点儿地把虾球拨弄出来。

珍珠在外面费劲儿折腾，石缝深处的虾球其实早就被拨弄醒了。但严寒让它既动弹不得又张不开口，只能稀里糊涂地被珍珠慢慢地拨弄到了石缝边儿。再看珍珠，它累得脖子都快抽筋了，它丢开小棒，一边喘着粗气揉着僵硬的脖子一边开心地看着被自己“拽”出来的虾球，虾球居然也正竖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嗨！虾球！你居然醒着！那我喊你怎么不出来啊？”终于又见到虾球了，珍珠憋了一肚子的话瞬间倾倒出来，它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着，从自己这段日子的孤单讲到每天都来石缝边看望虾球，从天寒地冻讲到自己迟迟等不来的冬眠……从昨天的大雪讲到了今天的“冰盖子”。说到“冰盖子”，它才突然想起还有要紧事儿要跟虾球说。

“对了，虾球！你不知道你的石缝也差点被冰堵住了！我担心你会被封在里面出不来，所以才自做主张把你给拨弄出来了。”

珍珠说了这么半天，借着透过冰层晒到石缝边沿的阳光，虾球才终于从冰冻的状态里恢复了一点知觉，但是嘴还不太听使唤，它哆嗦着，“嘚嘚嘚……可，可真——嘚嘚嘚嘚……真冷啊！”

珍珠赶紧上前把虾球又往外拽了拽，好让它晒到更多的太阳。“我看这石缝不能再住下去了！”珍珠认真地说，“要不你搬到我的小窝里去吧，我那里又软乎又暖和……”

“那，那怎，怎么行？”太阳的能量让虾球恢复了些气力，虽然它说话还有点磕巴，但至少不再哆嗦了，“我搬，搬，进你的小窝，那你，住到哪儿去呢？”

“噢，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的小窝又大又舒服！就算咱俩一起住在里面也不会太挤。你不知道刚才多危险！就差那么一点点你的石缝就完全冻住了！要是你被封在里面那可糟糕了！”

珍珠这么说让虾球也觉得无可拒绝。它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珍珠，然而自己肢体却依然僵硬，尝试了好几次，根本无法灵活地游动。才下午而已太阳就很快西斜了，没了足够的阳光虾球的活动越发不自如了，珍珠觉得不能再等了，它赶紧上前一把背起了虾球，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小窝。它把虾球安顿进了最靠里的角落，自己则蜷身护在外面。

“珍珠，谢谢你……”虾球攒了半天劲儿才挤出这几个字。

“看你，说什么谢谢？你能来陪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呢！”

这倒是句大实话，这么长时间珍珠一直孤孤单单的，难得虾球现在住进了自己家中，珍珠甭提有多高兴了，它甚至觉得这是冰盖子给自己带来了好运气！虽然小窝里又柔软又舒适，但太阳落山后冰冷的水还是让虾球慢慢地涣散了的意识，它无法再张嘴说些什么，只是一直感激地看着珍珠，渐渐地便不自觉地又陷入了沉睡中。

小窝慢慢地完全昏暗了下来，昏暗里珍珠静静地看着虾球，守护着虾球，渐渐地它自己也睡着了，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