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夫因为受辱，自己称病几日不上朝。

慕容雪细细问过才知道，他是在告状时被上官北奚落，自己失了面子，这个老家伙，估计是觉得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因此故意的。

“霁月，你去宣懿旨‘御史大夫劳苦功高，今为国家操碎心，累病，因而，特准他告老还乡’不必前来谢恩了。”

慕容雪就是想看看到底谁站在他的队伍里，谁给了他足够的勇气，让他敢跟朝廷对着干。

日子就这么干耗着，也耗了两个月，慕容雪就等着御史大夫的门生、门徒之类站出来为他说情，令她不解的是除了司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慕容雪惊奇，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让这样一位老臣有了忠肝义胆。

一日午后，公房内（辅政大臣办公的屋子）慕容雪坐在藤椅上，端正秉志问：“几位大人，御史大人告老还乡之事，为何几位大人不出一言呢？”

豫王到底年轻，满腹牢骚，“皇后娘娘如今掌事，到底是看不上这些老臣了，想当年御史大夫几代人为了上官家披肝沥胆，好不壮烈，今日却落得如此。”

也就是他敢说这样的话，换了别人，估计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慕容雪不骄不躁，“王弟怎么这般言语，风雨飘摇时自然是应该站出来为国为家，国泰民安时更是应该以大局为重，怎么能凭借自己爱好、得失，耍威风要挟皇上。”

光禄大夫直言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我朝历来都是讲究门生信徒，但是这御史大夫是没有门生的，他一生耿直不屑，谨遵先祖遗训，从无违背，今被娘娘遣回，实属窝囊，估计投河的心都有了。”

慕容雪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有这样的秉性，太过于刚正也不好，怪不得凡是他认为有违祖宗立法的事情，定然要说上一二，或者干脆对抗到底，纯良之心，倒是一片赤忱。

司空接话，“光禄大夫怎么吓唬起皇后娘娘来，御史大人即使回乡也断断不会做这等傻事，倒是叫娘娘心有余悸，万般不安了。”

光禄大夫听司空这样说，知道是护犊子，撇撇嘴，端起一尊描金紫砂小茶壶，细细品了一口，揣在怀里，牢牢抱着。

上官北不知为何也由小太监搀扶摸索着来到这里。

众人听到“皇上驾到”，立即起身躬身行礼。

上官北跨进门槛，面带微笑，“都免礼，起来吧！”

慕容雪走到他身边，也搀扶住他，让他坐到自己刚才坐过的地方，软软地问：“皇上怎么来了？”

上官北摸着慕容雪的手说：“朕到崇德殿去找你，宫女告诉朕你在这里，就来了。”

趁着帝后闲话的时候，几位辅政大臣都到各自的案几前，端坐办起公务，也不管他们。

“臣妾就是想着，御史大人脾气大，这都连个月了，也不见谁替他说句话，自然是心中不舒服，就想着讨些主意。”

说完又觉得在这些面前说得不妥，说不定大家怎么听了笑话这个皇后当得差劲。

上官北朗声一笑，“哪里是皇后的错处，御史大夫年老昏聩，这更换朝服之事虽然不是依着定例，但绝对是为国中增添喜事的，可他且偏偏执拗不堪，过于迂腐了，朕今日早先让秋瑾月捎去书信一封，让他闲来无事就多种些田，也摸索个多产粮食的方子，就算告老也要为国家做贡献。”

慕容雪有时候觉得上官北其实不是很差劲，偶尔也有他做得好的地方，只是为什么做皇上就不能做一个长久的好皇帝呢？

“皇上，你我在这里闲话，叨扰几位大人办公务了，既然皇上已经捎去书信，臣妾感谢皇上。”

慕容雪说完立即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上官北温和笑笑，“皇后就是谨慎，你我夫妻，何谈这个，今日心情好，你可否陪朕出去散散心。”

慕容雪不想陪他去散步，关于这件事心中还是不舒服，这打发了御史大夫，这个位子就空出来了，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空缺，说不定还会引起恐慌。

“是。”慕容雪不能把自己全部的心里话都说出来。

原本来这里，就是想着怎么讨个良方，让御史大夫回来，自己若是贸然下旨让他回来，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这上官北又来这么一出，倒是更加难办了。

天气渐渐热起来，金砖碧瓦周身冒着热气，虽有一丝凉风，但还是热。

上阳宫里原来栽种的梧桐树，都在上官北登基第一年全部砍光，一棵不留。慕容雪幼时也来过，自己的亲姑姑当皇后，自己当然是鄞都城里最尊贵的小姐，就算是进宫也是当着公主被宠着。

那时候，虽然不像现在的上阳宫，但躲在梧桐树后面捉迷藏还是很好玩的。

慕容雪陪着上官北一路往北走，北面出了乐成门在穿过一条小河，就是御花园了，那里才是上等乘凉的好地方。

眼看着就要出乐成门了，上官北突然停下来，在灼热的日头底下，紧紧握住慕容雪的手，动情说道：“当年你第一次进宫，朕那时候还是庶子，还未曾到皇后膝下，遇见美艳绝伦的雪儿，真是夜夜思念，难以安睡，如今皇后与朕成婚将近十载，却为了朕劳累辛苦，朕心中一直感激。”

慕容雪以为上官北终于是懂得了她的一片苦心，她这个高傲的公主，骄傲的孔雀，终于迎来了春天，迎来了被男人真心爱惜的机会。

“臣妾做这些本就是应该做的，哪里说得上辛苦。”慕容雪谦虚道。

“朕是眼睛瞎，但是心却明亮。皇后辛苦了。”上官北没有了温柔。

慕容雪的心霎时掉进冰洞。

“皇上刚才说到小时候，怎么现在却又称皇后了？”

慕容雪即使心中悲伤，但还是希望得到一个恰如其分的答案。

“朕，本来与皇位无缘，若不是先皇后鼎力扶持，慕容家倾尽全力，朕怎么能登上皇位。”

上官北心中埋藏着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他始终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丑小鸭，始终是没有勇气和能力爱上十全十美的慕容雪，即使自己是皇上，即使自己容颜俊美，但还是抵挡不住那种悄然滋生的自卑感。

慕容雪当然不知道上官北的想法，大婚夜里他抛弃新婚妻子，自己独自找几个姿色普通的侍女，尽情嬉戏玩乐，却是让人寒心。

空是两人携手散步，倒是各自心事各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