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一走进里间就被几个大汉团团围了起来。
她一看这情形,就猜了个七八成,不禁冷笑:“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适才那男子笑呵呵地看着秦陌:“姑娘刚才在外面弄这一出,不就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吗?不如大家各取所需。”
“那你是想和我谈生意了?不过徐掌柜,”秦陌见被他识破了女儿身也不气恼,跟着甩出了第一张底牌,沉静的目光从几个大汉身上徐徐掠过,“你这可不像谈生意的样子啊!”
徐掌柜错愕了下,随即又呵呵地笑着朝几个人挥了挥手:“这还不是急于想和姑娘谈成生意嘛!”
秦陌将包袱往桌上一甩:“徐掌柜是想要买我这冻顶乌龙吧!”
徐掌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价格什么都好说,但求姑娘把这茶只卖我仙客来一家。”
秦陌当下也不客气:“那一百两银子好了。”
徐掌柜这下不笑了,他摸着自己的那一撮山羊胡皱着眉思索着,半晌,壮士断腕一般望向秦陌:“成!那就一百两银子一斤。”
秦陌不接话,只盯着他笑。
徐掌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笑什么?莫不是反悔了?”
秦陌徐徐说道:“不,不是一百两银子一斤,是一百两银子一两。”
“什么!你想发财想疯了吧你!”徐掌柜激动地一张脸涨得通红。
秦陌狐狸般冲他眨了眨眼:“徐掌柜行家里手,一品之下肯定知道这茶一出足以动天下。而且这茶只有我有,也只卖你一家,到时候你完全可以吊高了卖,随你两百两银子一两还是五百两银子一两,这笔生意你不亏!”
“听你说得像是那么一回事,但这个价格,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离这一射之地还有家福客来,你要对这价格不满意,我可要去那家了。”秦陌说着拿起包袱作欲走状。
“站住!”徐掌柜一声低喝,那几个大汉又冲了出来,恶狠狠地瞪着秦陌。
秦陌收住脚,嘴角闪过一丝讥讽:“我之所以没有先去福客来,就是因为知道徐掌柜的遭遇,不耻那朱掌柜为人,没想到你们俩竟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不比谁干净!”
徐掌柜脸色铁青:“哦?那你到说说知道我什么遭遇?又如何不耻那朱狗!”
“你当年历尽千辛万苦,从一个小伙计一步步做到了大掌柜,谁知你一手提携的二掌柜为了上位,竟然伙同东家宠幸的一个妾诬陷你中饱私囊,把你赶了出去,这才开了这仙客来。仙客来和福客来本就是冤家对头,你们不但是竞争对手,更有血海深仇,徐掌柜,我说的可对?”
那徐掌柜一张脸瞬间由红转青,他目光阴沉地盯着秦陌:“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轻轻啜了一口茶:“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当年你被赶出福客来以后,那二掌柜还霸占了你最心爱的女子,他霸占了她却不善待她,最后逼得她投缳自尽。”
徐掌柜的脸上闪过一抹痛楚之色,他咬牙切齿地盯着秦陌,一把夺过一个大汉手里的刀:“你既然知道这些,就不怕我将你一刀杀了,省得你再去朱狗那里恶心我?”
秦陌轻轻用食指推开那把刀:“大人你怎么舍得杀我,我可是来帮你的呢!”
“帮我?帮你姑奶奶!”徐掌柜粗声粗气地说道,“帮我你怎么不把茶送给我!”
“徐掌柜一把年纪,说起话来怎么这么孩子气!你我非亲非故,我跟那朱掌柜又无仇无怨,我就是想好端端跑上门来帮你,你敢受嘛!”
徐掌柜撇过脸不看她。
“你一心想弄垮福客来,却一直不得力。”秦陌根据从杜衡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半蒙半猜道,“徐掌柜要想远远地甩开福客来,单靠外面这些最多只点二等茶,一坐一下午的散客肯定是不成的。”
徐掌柜渐渐听出点味道来。
秦陌继续说道:“松安地处要塞,原来也是个繁华富庶之地,只因今上关闭互市,这才冷僻多年。你看这大街上乔装打扮潜入大炎采购的各路人马,只要东西好,并不问价格,他们背后必定非富即贵,这才是掌柜的目标客户啊!有了我这茶,仙客来一定可以打开另外一番局面!”
秦陌怀揣着一万两银票,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仙客来。她跟徐掌柜签下协议,每月供给他十斤茶,有了这项收入,今后的日子基本就不用愁了。
天色尚早,她也不急着回去,慢悠悠地在街上晃荡,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日子。
走着走着,没想到已经偏离了主干道,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
在某户人家的后门,一个大汉正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声音瓮瓮的,仿佛压抑着一丝悲愤。
那个大汉一身粗布衣裳,背后背着一把大刀,满脸的络腮胡,饱经风霜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悲苦之下仍旧难掩神采。
他手里紧紧地抱着一个斗篷,瞧那情形,里面应该裹着一个孩子。
他身后还跪着一个老婆婆,一头银发,正掩面而泣。
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小厮打扮的少年高昂着头,阴阳怪气地说道:“先生说了,要么你愿意把小公子给他养,他老人家包管给你看好,要么就拿银子来,不要总是在这里卖可怜,我们华义堂又不是慈善堂!”
那个老婆婆一听之下哭得更大声了。
“这都是造得什么孽啊!”她哭得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不停地捶着胸口。
那个大汉闻言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目眦欲裂地瞪着那个小厮。
“你告诉那个老色鬼,我宁可他死了,也不能让他小小年纪去受这种罪!”
话音刚落,老婆婆就连忙抓住了那个大汉的胳膊,她哭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不停地冲他摇头。
拉扯间,那大汉手里的斗篷被扯出一角,露出一张小脸,约摸七八岁,秦陌一见之下不由心惊,这小孩儿怕不是冰雪做成的吧,凡人哪能长出这样一副皮囊!尽管他此刻双眼紧闭却也难掩绝色,一个男孩子长成这样,也不知道幸是不幸。
“娘,你放心,他死了,我也绝不苟活!”那大汉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相信东家要是知道了,情愿他死,也绝不愿看到他受此折辱!”
那大汉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孩子交给老婆婆,拔出刀满怀仇恨地盯着那扇院门。
“我们好心好意地救了那个老色鬼,他却恩将仇报,连个七八岁的孩子也不放过!用下毒这种阴狠的手段逼我们就范!既然上天不公,连你们这样下作的小人都能苟活于世,就别怪我范某心狠手辣!”
他说着一刀砍倒了那个阴阳怪气的小厮,出手之快,对方甚至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已如秋后落叶一般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大步跨过小厮的尸体,跃身院内。
远远的,只听得几声短促的闷哼,然后瞬间又都归于平静。
一切发生的太快,秦陌甚至来不及闪躲,就看到那大汉拎着犹自滴着血的刀犹如鬼魅般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