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章 追兵(1 / 1)柚子嘻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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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仙鹤草,这人的血才慢慢止住。

秦陌给他清洗,用酒消毒伤口,包扎,直忙到了后半夜交给流觞守夜,这才去休息。

才躺下没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被一阵急促地砸门声惊醒。

她一向警觉,闻声迅速起身。等到流憩慌慌张张跑来的时候,她早已穿戴整齐。

“小姐,闯进来好多人!拿着大刀,特别吓人!范先生已经出去了,只怕拦不住,怎么办呀小姐!”

秦陌眉头紧蹙,她略一思索,就迈步去了隔壁的暖阁细细嘱咐了流觞一番,又留下曲水流憩帮忙,这才独自撑着伞走了出去。

外面北风劲扫山川原野,大雪又如扯絮般下了起来。

院子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一阵激烈的刀光剑影,刀剑相击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秦陌定睛一看,原来范志诚早已和其中一人打了起来。其他的人也没闲着,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她好端端的一个院子顿时成了修罗场。

她的大白菜水萝卜啊,还有间种在其间的几株极品杜鹃,早已让这些人踩了个稀巴烂,简直让人欲哭无泪。

“都给我住手!”

秦陌一声裂冰般的爆喝。

和范志诚交手的那个红衣男子好奇地看了眼高阶上的秦陌,正要收手,哪知范志诚却不依不饶,一把沉重的大刀,灵活如游蛇般朝对方面门而去。

众人皆大惊失色,眼看那人就要一刀毙命,这时一直抱着剑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株红梅下的那个黑衣男子手微微一抬,一朵梅花如暗器般射向范志诚的刀尖,硬生生将那刀打偏了足足四五十度。范志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待到站定,对方之前欲收回的剑早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范志诚叹了口气,丢下了手中的刀。

他们约摸有二十来人,皆身穿红黑相间的大氅,那黑衣男子只一个眼神过去,他们就迅速按队列在雪地里站得整整齐齐,呼吸间鸦雀不闻。

这般纪律严明,恐怕非军队里严苛的训练不能为。

秦陌觉得此刻心中如同被人泼了一桶冰水。

范志诚虽然来到她身边只有月余,但秦陌深知他不是个鲁莽之辈。

那他此刻如此急切是为了什么?保护她?

秦陌指尖冰凉,她撑着油纸伞慢慢拾阶而下。风扬起她的衣角,伞沿微微抬起,露出她冰雪般的一张脸。

前世她当了一辈子良民,至死都没有干过一件违法乱纪之事。

如今她虽孤零零地缩在此处,无人问津,却也不想莫名其妙地去得罪官府,搅入是非当中去。

她只想和前世一样,从心所欲地过几天自己的小日子而已。

这个地方是不是跟她八字不合?

秦陌不卑不亢地来到那黑衣男子身前站定。

那人脖颈处的白狐狸毛在回风舞雪之中氤氲起一层雾气蒙蒙的颜色,衬得他如神祇般俊美的一张脸也如梦似幻起来,看不太真切。

“范志诚!”

秦陌开口唤道,她笑容清浅,嗓音如同二月山间的泉水。

她站立的地方距那人不过一尺之地,像是对眼前的剑拔弩张视而不见,她的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嗔怒。

“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看看这些人踩坏了我多少花草菜蔬!”

她说着指了指被踩得七零八落的院子,眉头紧蹙,显得痛心疾首。

范志诚此时倒乖觉,真得认真地数起地上的菜来。

“小姐,一共三畦大白菜,两畦水萝卜,还有五株杜鹃,两株山茶。”

范志诚又回到了之前老实木讷的样子,十分配合地说道。

秦陌笑眯眯地朝面前那人手一伸。

“赔钱!”

秦陌主仆一唱一和,那黑衣男子眉目不动。倒是那个身穿红衣的年轻男子终于不耐烦起来,他丢开范志诚,冲到秦陌面前,一把白花花的剑在几乎舞到了她脸上。

“大胆刁民!敲诈到小爷头上来了,也不看看我们是谁!魏家军!听说过没有?我们正在抓捕敌国逃犯,有人说看见他往你们这边来了,识相的就赶紧把人交出来!”

魏家军,敌国逃犯。

这几个字炸在了秦陌耳边。

早年秦府发迹,就是因为先祖曾在战场救过大将魏无信,从此就一直依附于魏氏,唯魏氏马首是瞻,甚至在魏氏败落之际也不曾改弦易辙。

时隔几代,现在魏国公府已由年轻的魏翊当家。

秦陌曾听欧阳桓说起过,魏翊此人少机敏,善谋断,他十六岁当家,适逢三王夺嫡,他不顾族老反对,倾魏氏全力支持齐王。后来齐王顺利登基,魏氏也一改之前的颓败之势,重新回到京都权势的中心。

如果是这样,她窝藏了魏家军要抓捕的敌国逃犯,一旦事迹败露,秦府会不会从此失去背靠的这棵大树?

秦陌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

对于秦府,要说秦陌不恨,那肯定是假的,可要说以这种方式背叛,那也不至于。毕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眼前的这年轻人不过十六七岁,他大声嚷嚷着,满脸傲气,只是白皙如同瓷器一般的脸上,还透露着浓浓的天真。

秦陌看着他那虚张声势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眼前的对峙有点可笑起来。

小屁孩一个,不在家好好待着,出来瞎跑什么。

她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的就翘起了一个可疑的弧度。

“你笑什么?”

秦陌这一笑像是踩了那年轻男子的尾巴,他急了,跳将起来,一剑就砍翻了秦陌手中的油纸伞。

秦陌的手被震得微微发麻。

她脸色一沉,不无讽刺地说道:“魏氏四代忠良,多得是顶天立地护国杀敌的大丈夫,没想到如今竟也沦落到只能在这小小民宅之中逞威风!欺负欺负我这手无寸铁的妇孺之辈。”

“你!”那红衣男子气得面红耳赤。

这是一直沉默的黑衣男子忽然开了口。

“深夜冒犯还请见谅。如果姑娘无意间救了什么人,请交给我们,魏某定当重谢!”

那人声线清冷,虽说着抱歉的话,但举止间却是另一种倨傲。

秦陌还欲再讽刺几句,忽然一直静默侍立的范志诚抢先说道:“我们小姐出自秦煜将军府上,怎么会包庇窝藏逃犯!”

范志诚语气急切而慷慨,那黑衣男子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这才朝秦陌一拱手:“原来是秦将军家的小姐,在下失礼了。秦家多年来同样浴血沙场,多得是马革裹尸的忠良,想必秦小姐定然不会做出那等卖国通敌的事来!”

那人说着玩味似地望着秦陌,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静立在院子里的人肩上都已积了一层雪。

秦陌艰难地从范志诚身上收回视线,眼神蓦然空洞起来。像是在回望着那黑衣男子,又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的睫毛很长,此时蒙了一层薄薄的霜花,眨眼间越发显出楚楚之姿。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秦陌才挪动着几乎冻僵的身体慢慢地回了屋。

刚走进暖阁,范志诚就跪倒在地,“空空空”连磕了几个响头,额头触到青石板的地面,殷红色的血瞬间就溢了出来。

屋里炭火正旺,秦陌靠近火炉,将手放在火上来回翻烤着。

她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沉郁。

良久,她几乎有些艰涩地开口说道。

“先生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原来自己出自秦府。先生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场干戈,现在又何故如此?要拜也应该是我拜先生才对。”

秦陌说着就作势要下拜。

范志诚脸色大变,膝行后退,窘迫之下“空空空”又磕了三个响头。

“先生既不受我的拜谢,那是希望我怎么做?”

范志诚俯身在地,沉默不语。

秦陌笑了:“瞧我这记性,你我初见,你就要提刀杀了我,我能苟活至今,真是全赖你的仁慈了。”

秦陌言语刻薄。

范志诚的后背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你轻视我也好,心系旧主也罢,都没关系。只是你不该把我当傻子,任意摆布!你就不怕我一碗药下去将那人毒死?”

范志诚这才猛得抬起头,额头的血涓涓涌出,顺着眉骨从眼角蜿蜒而下,那样子触目惊心。他眼神复杂,愧疚中又透露着痛苦和惊惧。

他就这么静静地仰望着秦陌,宛如一只困兽。

灯下少女的面孔清绝无双,如同一朵世外芙蕖,不染红尘,心无挂碍。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秦陌并非没有察觉,自从那人出现,范志诚就表现得不太正常,她只是不敢肯定。直到适才他一反常态地要砍杀那红衣男子,之后又看似冒失地说出那番话,她才忽然猛然惊醒,那个人衣襟内侧的那朵银色的月牙,她在安哥身上也见到过。

她怎么如此后知后觉。

他们来到这里月余,秦陌自问待他们无不尽心,甚至范婆婆,她觉得温暖可亲,几乎是当做自己的祖母来对待。

“等那人伤势好转,你们一起走吧。”

秦陌不再看他,转过身拿起桌上的剪刀减去了一节多余的灯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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