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了吗?”
一回去,秦陌就叫来了范成风。
范成风面有愧色:“那人身手在我之上,他蒙着面,我没看清。”
“真是可惜了,早知道就应该多下点迷药。”
秦陌气得将桌上的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推开了流殇递过来的手炉。
“暂时用不着,心里头火正旺着呢!”
多好的机会,可以将那王神婆拉下神坛,拆穿她的真面目。可是关键时候竟然让她那个姘头跑了,真是枉费了她一番谋划!
这次一击不中,对方肯定有了防备,下次再想找到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秦陌望着外面好得不像话的天气,不禁陷入了沉思。范成风和流殇一时也都无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秦陌眉头微微皱起:“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流憩跑了进来,她脸色有点不好看:“小姐,孟安若来了。”
孟安若来了?秦陌疑惑,自己跟她素不相识的,她来干什么?
还没走到外间,远远地就听到曲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怎么可以随便打人!”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脸给划了!那天在凤仙楼没把你弄死算我蠢,小贱人敢跟我抢男人,也不撒泡尿照照!”
话音刚落,就听到鞭子破空的声音,秦陌心道不好,赶紧给范成风使了个眼色,范成风箭步跃身入内。
秦陌赶到的时候正看到范成风抓着鞭尾用力掼在地上,曲水捂着一边的脸眼泪往往地躲在范成风身后。
孟安若眼见鞭子被夺,于是叉着腰柳眉倒竖:“哼!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一个两个的就知道跟别人抢男人!”
“你胡说什么?”流觞气得脸涨得通红。
“怎么,我说错了?你们小姐因为什么被赶到这里自己心里没点数,非要我说出来?”孟安若说着轻蔑地瞥了一眼秦陌,“谭公子是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就你也配!”
秦陌看着她满脸的挑衅,不由微微一笑:“孟小姐说得对,谭公子万里挑一,和我姐姐天生一对,我自然是不配。孟小姐大老远跑来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有魏翊罩着了不起吗?我告诉你秦陌,你敢纵容你的丫头去勾引欧阳桓就是我孟安若的仇人!你等着,我会让你在松安混不下去乖乖滚蛋!”
孟安若撂下狠话,袖子一甩,扭头走了。
秦陌挑了挑眉。
魏翊?
夜晚,秦陌披衣坐在灯下翻书。
隔着一扇屏风,范成风躬身立在那里,室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不时响起的翻书声。
“可有打探到什么?”
秦陌说着又翻了一页,视线始终落在手中的书页上。
“曲水姑娘昨天给郡守家送花草的时候遇到了欧阳桓,两人不知何故在花园里拉拉扯扯,被孟小姐撞了个正着。”
秦陌抬起头:“拉拉扯扯?”
“是,郡守家的下人是这么说的。”
秦陌放下书:“郡守家的下人?这么说,整个松安都传遍了?”
范成风不知该如和回答,索性沉默。
“曲水那里可有说什么?”
“孟小姐走后,曲水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屋里,连流殇都不肯见。”
秦陌不由气结,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就让她老死在屋里算了,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秦陌一向待下人宽厚,范成风很少听到她说如此刻薄的话,可见是气急了。
秦陌确实是气急了。
自从有熊节那件事情之后,她知道曲水待欧阳桓是有些不一样,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因为救命之恩,可今日看来竟是她大意了。都怪她平日里天天跟她们说什么自由平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类的混话!把个丫头洗脑洗得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欧阳桓是谁?那可是建平侯府都嫡长子,就算建平侯府近些年落魄了,可是再落魄,那也是公侯人家。别说曲水一个女婢,就连秦陌,父亲贵为大将军,可她一介庶女,在世俗的眼中那也是配不上欧阳桓的!
不然当初秦陌被秦柔威胁着去向谭松明示好,众人那般嘲笑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她丑,她胖吗?
当然不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嫡庶譬如云泥,更不要说主仆了。
而谭家只不过是一个江南世家,祖上官职最高也只做到过从二品的布政使,在他面前,秦陌都被羞辱得抬不起头,如果当时秦柔让她去找得是欧阳桓,恐怕秦夫人当场就会让人把她沉湖谢罪了。
秦陌气得眼睛通红,她从屏风后走出来,冷声说道:“你去把曲水给我叫来,如果她不来,拖也把人给我拖来!”
不多时,范成风就带着哭哭啼啼的曲水来了。
“跪下!”
秦陌冷然说道,并不睁眼瞧她,只慢慢地喝着碗里的酥酪。
曲水几时被这样对待过,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秦陌。
“小姐让你跪下!”范成风凶神恶煞地重复秦陌的命令。
曲水被吓了一个激灵,顿时连哭都忘记了,“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秦陌手中的那碗酥酪仿佛喝不完似的,一直过了很久,久到曲水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跪下去的时候,秦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碗。
她似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真的喜欢欧阳桓?”
曲水抬起头探究般地看着秦陌,像是在寻思着她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最后,终于狠下心来点了点头。
“就因为他救了你?”
曲水眼中此时却闪过一丝迷茫,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凭什么就这么断定你喜欢他?你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建平候嫡长子的身份?”
秦陌这句话不可谓不重,曲水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可是她的背却突然挺得笔直起来。
“我喜欢的自然是他这个人,他的身份难道就不是他的一部分?”
秦陌气得挥手将桌子上的那个空碗掀落在地跌了个粉碎。
她在屋里来回走了三圈,才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一点,她指着曲水:“你这简直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曲水挺直了后背,异常固执地说道:“我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一定不行呢?”
秦陌看着她那副大无畏的样子,恨不得手里有个照相机给她拍下来,好叫她日后哭得时候看看当初是怎样的义无反顾。
晚上范成风回自己屋的时候,范婆婆问他:“听说七小姐发了很大的脾气?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范成风手里抓着毛巾正要擦脸,闻言剑眉一拧:“一个小丫头,不听话打出去就是了,可是她却宁愿自己气得跳脚也不发落,说来也是奇怪,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主子!”
范婆婆一边给范成风铺床一边笑呵呵地说道:“是啊,老婆子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主子,你说她年纪小心软吧,在外面喊打喊杀得却从不二话。你说哪有小姐把服侍自己的丫头宠得像个小姐,平时好吃的都给了流憩,好穿的都给了曲水,自己朴素得到像个丫鬟,要不是容貌气质搁那里,不知道的谁能认出来哪个是小姐哪个是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