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玄和玄冥皆是一怔，齐齐抬头望去。

声音来自大殿内，玄冥的身影转瞬消失在苏季玄的面前。

苏季玄急忙朝着大殿赶去，他记得自己的一丝魂识正是寄生在对方的身上。

明楼应该是天岚宗弟子在那场浩劫中的唯一幸存者。

他跑到大殿之中，瞥见一身灰衣的明楼。

对方鬓发已然斑白，背负着右手，虽未着剑，但却流露着一股骇人无比的剑气。

“师父，你我已经有三千五百年未见了。”

明楼看着飘渺在半空中的玄冥，幽幽地叹了口气。

“是你？”

玄冥注视着眼前的明楼，恍惚会儿后笑出声，“你还尊我为师父？”

“当然。”明楼点了点头。

“那时你不过化神境而已，又怎懂我犯下的罪孽。”

玄冥自嘲的摇摇头，忏悔道：“云梦万万人的性命皆葬送在我的手中，天岚宗的同门也皆是死在我的剑下，小伊也是因我而死。”

“他们已然放下，师父又何必继续执着于过去呢？”

明楼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注入灵气。

一缕缕雾气从玉佩中缓缓溢出，逐渐幻化成一道倩影。

站在不远处的苏季玄凝眉，看出明楼手中的玉佩正是半生缘。他盯着幻化的倩影，对方样貌飘然，模样和宋小伊一模一样。

他怔了一下，随即猜出眼前的倩影是玄冥口中的碧水上仙。

“万物皆虚，道亦是飘渺之物。”明楼仰头看着那一抹倩影，缓缓地说道：“没有人能够握住飘渺之物，师父不必执着。”

“碧水....”

玄冥凝睇着半空里的虚影，微微的张开嘴，思绪被拉回数千年前的云梦。

可惜，现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师父，碧水上仙早已悟道。”

明楼朝明楼说道：“我从彼岸而来，她如今贵为术炁阁的大祭司。”

“那人不是碧水。”

玄冥摇摇头，“踏入轮回，便是彻底的逝去。”

“那师父还将宋师姐当作碧水上仙吗？”明楼注视着玄冥。

“此事，我当年已然明悟。”玄冥回忆起因他才亡的宋小伊，不禁流露出一丝苦楚。

“曲则明，枉则全。”

明楼往前走了一步，半空中的魂念逐渐散开。

下一刻，倩影彻底的烟消云散。

明楼偏头看向大殿中的魂灯，“两千年前，我参悟一丝天道之时，曾在轮回中找到同门们的一丝魂识。”

他语气一顿，摊开双手。

噗嗤！

魂灯全部复燃，大殿瞬间明亮起来。

一侧的苏季玄不禁愕然，能从轮回中找到往生者的一丝魂识，这该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北辰师叔等人早已原谅你了。”

明楼的话刚落下，火焰之中似有身影飘逝而过。

万千幻面，红尘杂念皆在魂灯之上。

苏季玄想要看清楚，可越是尝试着看穿魂灯中的万千红尘，他越是觉得头痛欲裂。

“难道师父还不明白吗？在北辰师叔等人进入往生时，他们已经原谅了你。”

明楼微微一握右手，大殿中早已锈蚀斑斑的铁剑全部悬浮在半空之中，发出怪诞的声音。

苏季玄集中意念去听，顿时恍惚起来。

剑鸣似婴儿哭啼，又似少年的欢快声。

俗人的一世欢哭似都在那些剑鸣里。

“同门的意念在剑里。”明楼对玄冥说道：“凡人一念都放不下，那何以往生？你我修仙千载，不过也是一介凡人。”

玄冥凝睇着眼前的铁剑，渐渐笑出声。

他从魂灯中看到尚北辰等人的往生。

他的同门在意放下，不再怨恨他，甚至已经将他忘记。

可他还在执着数千年的事情。

“大道使然，你我皆凡人。”

玄冥大笑一声，灯盏全部熄灭。他低头苦笑许久，抬眼间望着所有的铁剑，坚定道：“各位同门，我有错。”

剑鸣瞬间消失，齐齐坠落在下，化作飞灰。

“师父，我知道，你对云梦万生，还心存愧疚。”

明楼割开自己掌心中的脉络，他的血液在瞬间悬浮在玄冥的眼前。

凡人生老病死的画面在血滴子里一闪而过。

“俗人的红尘，不过一个循环。师父，你杀了他们，其实也没有改变什么。”

明楼摇摇头，“圣人不仁，当以万物为刍狗，云梦境中的俗人也是你。倘如你放下过去，云梦境中自然没有冤魂。”

“是我？”

玄冥喃喃自语，似有一丝明悟，他遥遥望向远处，身后涌现一道金光。

目睹一切的苏季玄讶然地看着玄冥二人。

对于他来说，明楼所说的话就是在鬼扯，他一句也听不懂。

“俗人皆有七情六欲，道非得到不可。”

明楼渐渐勾起嘴角，“师父，你在红尘得到的东西，终归要放下，始于墟，归于虚。”

“放下？”

玄冥不断嘟哝。

七千年前，他贪念和碧水的朝朝幕幕，一念致使他毁掉严军的道果。

三千多年前，他执着与杀人后的愧疚，始终不得往生。

自他出生以来，他就一直执着于道。

一切皆虚妄，放下即上善若水。

他似有明悟，俗人的红尘不过是在循环而已。

“哈哈，明楼，我即为道。”

玄冥逐渐抬起头，身躯逐渐化作消散的光点，神情释怀，“小家伙，后会无期，多谢你来送我。”

明楼微微拱手，“徒儿明楼拜离师父。”

光点彻底的涣散，玄冥的魂影消失在苏季玄的面前。

咣当！

玉佩也是在下一刻掉在地上。

“玄冥前辈去哪里了？”

苏季玄困惑道。

“轮回，万物皆在轮回天道中。”明楼看向苏季玄，唏嘘地开口，“一别三千多载，小友应该知道我吧。”

“呵，我自然知道你。”

苏季玄点点头，“倒是你知道我，这才奇怪。”

“我早已渡过彼岸，自然知道你的存在。”

明楼笑了笑，“当年，我从云梦境里逃出，一切形如虚幻，我找寻真相五百载，最终才得已看破。”

“万安城外的远古传送阵是你布的？”苏季玄猜测道。

“不错，那传送阵出自于我手。”明楼没有隐瞒，他看了眼手里的玉佩，将其抛给苏季玄，“另外一半玉佩的获得者同你有缘，此物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