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
银簪子。
俞沧阑立即就想起了父亲临终所托。
那根簪子上满是剧毒。
父亲将庆贵妃送进宫中的时候,将簪子交给了她,本想让她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自我了断。
可是,临终之时,父亲终于还是后悔了。
父亲说,庆贵妃一介女流,不该成为朝堂之争的牺牲品。
他希望,若是有朝一日,俞沧阑有机会的话,能够将那根簪子拿回来,也算是让庆贵妃好好地活过自己的后半生,不要再为了任何人牵绊。
可是今日,庆贵妃却要用那根簪子来为云彤行刑。
俞沧阑不能说出那簪子上的秘密,否则牵连太广,莫说是他,便是俞家也不能安然地全身而退。
可是,他更不能就这样让庆贵妃将那根簪子扎在云彤的身上。
眼看着庆贵妃越来越近,手中簪子的光芒也愈发的动人,俞沧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心思飞速转动,想要寻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庆贵妃已经站在云彤的面前,用那极其怪异的目光盯着云彤,眼中的笑意熊熊而起,却分明皆是怒气。
“云彤姑娘,只要你能挨过本宫的刑罚,本宫就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言至此,庆贵妃已经高高地举起簪子,眼看着就要往云彤的身上扎去。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了大监的声音,“太后娘娘到……”
庆贵妃的簪子就停在云彤的面颊边,诧异地抬起头,往殿外瞧了一眼,果真看到了太后的銮驾已经在院外停了下来。
她惊讶地转过头,望向皇上。
皇上已然起身,口中念叨着,“怎么惊动了母后?”
说着,皇上已经快步迎出了大殿,行至院中,对太后行了礼。
“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瞥了一眼皇上,又抬眼望向立在门边还低着头屈膝行礼的庆贵妃,冷哼一声,“哀家若是不来,都不知道皇帝如今已经可以纵容嫔妃对着命妇行刑了?”
皇上尴尬地笑了笑,一双手背在身后,微微躬下身子,走在太后左边靠后的位置,“母后有所不知,是这云彤先偷盗了庆贵妃宫中的青玉翡翠镯子。庆贵妃气不过,这才对她动了刑。”
没想到,听了这样的解释,太后非但没有缓和些许,还更加不悦地望向皇上,冷哼一声,“皇帝你是糊涂了吗?青玉翡翠镯子,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吗?云彤虽然不是京城高门显贵里出去的小姐,可是能与俞家谈婚论嫁,岂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子女?这种东西,她会没有见过?分明是有人故意刁难,想要用这样的罪名让俞家难堪,也让云彤难堪。”
“母后教训得是。”
皇上不敢回嘴
说话的功夫,太后已经走到了屋边,冷眼瞥了两眼庆贵妃,也没有让她起身,就径直走进了屋中。
眼瞧着云彤跪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染上了鲜血,脸上除了汗水之外,还有一道道血红的印记和黑色的泥土痕迹。
饶是如此,可是云彤跪得却极其直,身子向上拔起,一双杏目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眼中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那样子,可谓是傲骨铮铮。
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做偷盗之事呢?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屑于做偷盗之事呢?
想到这里,太后扶住云彤一双纤细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一脸和蔼的笑意,“瞧瞧,受了多少罪。”
云彤望向太后,看着她那双慈爱的眼睛,瞬间便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祖母一般。
方才受刑的时候,她还能泰然自若,可是此刻,眼中竟然已经泛起了些许泪花。
太后笑了笑,握住她那双柔荑,丝毫没有因为那双手上已经满是血污而露出半分嫌弃之色。
“告诉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太后望着云彤那慈爱的模样,庆贵妃心中怒火中烧。
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人都对这云彤如此另眼相看?
凭什么所有人都对她这么好?
自己在这宫中这么多年,难道还比不上这么一个女子吗?
想到这里,庆贵妃挽住皇上的手,前后晃动了两下,用十分低的声音对皇上道,“陛下,您劝劝太后吧。这是个偷盗之人,太后还对她如此慈爱。”
话音才落,便见皇上已经对庆贵妃投去了恼怒的目光。
庆贵妃见状,大惊失色,忙收住话头,低着头,不再多言。
太后也瞥了庆贵妃一眼,眼中的怒气逐渐取代了那抹慈爱。
她吩咐俞沧阑将云彤搀扶起来,自己走到正座旁,坐了下来,盯着庆贵妃。
“你是觉得哀家老糊涂了吗?”
庆贵妃即刻跪倒在地,连连摇头,“太后说的这是哪里话?臣妾不敢有这样的念头,万万不敢。”
太后也未曾让她起来,只是冷目盯着庆贵妃,接着道,“不敢?哀家看这满宫里就你胆子最大!仗着皇上喜欢你,半分也不将这宫规放在眼中。如今,竟然还由着你的奴才对命妇动手。庆贵妃,哀家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太后娘娘息怒。”
庆贵妃立即叩首高声道,“臣妾不敢。实在是人证物证俱在,臣妾也不好不查问清楚啊。”
“人证物证?”
太后冷笑一声,“好一个人证物证。这人证物证都在哪里,带上来,哀家亲自问。”
庆贵妃哆哆嗦嗦地望向皇上,却见皇上没有半分要为她说话的意思。
无奈之下,庆贵妃只得吩咐人将李嬷嬷带了上来。
这李嬷嬷低着头,被人引进来的时候,全身都打着颤抖,噤若寒蝉,不敢多话。
太后冷眼瞥了李嬷嬷一眼,又望向跪在地上的庆贵妃,“贵妃说,你是云彤行偷盗之事的人证。你且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哀家,不得隐瞒。”
李嬷嬷胆战心惊地望了一眼庆贵妃,这才小心翼翼地对太后行礼道,“是。”
她将今日白日里和陛下的说辞又一一告诉了太后。
没想到,太后听完,却沉着面色,“一派胡言!”
闻言,李嬷嬷吓得跪倒在地,全身上下打着哆嗦,忙不迭地摇了摇头,“太后,奴婢不敢隐瞒。奴婢说得都是实情啊。”
“实情?”
太后的目光在李嬷嬷和庆贵妃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庆贵妃方才有句话说得很对,若是不用重刑的话,想来是得不到真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