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
如爆豆般清脆的金铁交击声伴随着女子的娇喝声不间断的响起,滁州城外二十里一座矮山下,泾渭分明的两方人马环伺中,一团红色身影与三道白,青,绿身影斗做一团。
“三佛将,退下!”
“玉奴住手!”
妙佛会佛母与李信同时出口,三佛将同时挥出一剑逼退邹玉奴,紧接着退出战圈,而邹玉奴眼中怒火仍盛,手持软剑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妙佛会佛母。
原来是邹玉奴含恨之下先行一步,来到滁州城下,却早已发现人去城空,循着踪迹将连同妙佛会佛母在内,残存的三五百人拦住,二话不说上去就打,持国天王,增长天王与多闻天王三佛将并肩子上才拖住了邹玉奴。
等到李信带人赶来时,双方已经剑来剑往的打了有一刻钟。
“李首领,尊夫人已失去理智,见到本座便要打要杀。”一身金衣,脸戴面纱的妙佛会佛母冷幽幽的看着李信:“本座倒是想问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官军数目与战力和你所说相差甚远,甚至一路杀来滁州城?你可知道,本座麾下数万会众为此星散?!一万三千精兵尽数覆没?!”
“呸!你还有脸问?!”邹玉奴娇喝一声:“那五千军有一半都是跟着老娘起事的好兄弟,这次只逃出来几十人,你那一万三千人叫精兵吗?!若不是他们不受节制,擅自冲锋,我们怎么可能遭此大败?!”
“红娘子!”妙佛会佛母的声音已然充满杀意:“你我同为女子,本座敬你是巾帼英豪,一再忍让,你莫要逼本座出手杀你!”
邹玉奴丝毫不示弱:“来啊!谁怕谁?!佛母?我呸!”
眼瞧着两个女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马上就又要开始火并,李信猛地大喝一声:
“都住口!”
随即对着妙佛会佛母一拱手:“佛母,此次你我两军共同行事,意图截击官军,分其财物,探马回报有误,是在下的疏失,我们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手的连环套中,不过,临战之时,贵军不听调度,擅自冲锋,同样是此战失利的另一原因,你我双方各让一步,可好?”
“接着说。”妙佛会佛母语调不见感情的说道。
“佛母请听李信一言,贵会乃是白莲正统,心系天下万民,我家闯王殿下亦是举义兵,伐无道,双方殊途同归,今次特派我夫妻二人率军赶来助战,已足见闯王诚意,不过如今事已至此,当精诚团结,不可内耗,否则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佛母沉默了下来,周身杀意缓缓散去,李信的话,确实很正确,可是她现在不杀几个人消不下这个火!
她虽然自号佛母,更自居白莲正统,可这五六万会众,一万三千兵就是她的全部家底,剩下分散各处的都是散兵游勇,若要再拉起一批人马,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她二十年前就兴兵失利,蛰伏二十年,如今刚刚出山没多久,就遭此大败,想到这里,咬牙切齿的说了三个字:
“曹变蛟!”
“没错,就是曹变蛟!”李信赶忙说道:“此人虽是明廷爪牙,可确实是一员不世出的悍将,在辽东折冲千里,生擒皇太极,已足见其人用兵诡异,此次我等大败,定是曹变蛟所为,所以,若是能将其剪除,则明廷失一悍将,我等未来去一心腹大患。”
佛母点了点头:“李首领所言有理,冤有头,债有主,因果循环正是如此,曹变蛟虽是悍将,可心甘情愿为明廷驱策,杀我会众,此仇必须要报!”
“不……”邹玉奴本想出言阻止,可是刚说了一个字就生生的咽了下去。
曹变蛟的英雄事迹大明已然无人不晓,民间很多人已将他比作岳王爷再世,如此为民族大义舍生忘死,浴血拼杀的悍将,邹玉奴并不愿与他为敌。
可是也正如李信所说,曹变蛟本来就是闯王李自成的一块心病,李自成现在提起这个男人还会脸色大变,可见其人给李自成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也会是义军的心腹大患,双方是敌非友。
可邹玉奴心里就是不舒服,却不知道从何解释。
“李首领刚才说将这曹变蛟剪除,与本座所想不谋而合。”妙佛会佛母忽然说道。
李信摸了一下下巴,忽然眼前一亮:“佛母的意思是……行刺?”
“不错,官军白日大胜一阵,夜晚必然无备,我等反其道而行之,潜入滁州,趁其熟睡将之斩杀!以消本座心头之恨。”
“佛母此言,暗合兵法,李信佩服,只是李信武艺低微,帮不得忙,倒是拙荆手下功夫尚可,可与佛母一同前往,把握也更大。”李信说罢,暗暗拽了拽邹玉奴的袖子。
“李夫人武艺超群,能力压本座三佛将,本座都是看在眼里的,既如此,广目,增长两佛将并李夫人,与本座同行,待夜色浓时,潜入滁州!”
要是曹变蛟在这里,听到这些人的对话,肯定会吐血三升,这次他是真冤枉,还真别说,这场仗从头到尾,曹变蛟基本就没参与,就连最后十几艘明军战船赶杀贼兵的时候,曹变蛟还在后面压阵呢……
是夜,滁州城
大军虽然大多数进了滁州城,可是还有部分人马留在船上,一是为了保护船只,二是曹变蛟等人合计,怕四周还有贼军出没,干脆让各自女眷都待在船上保护起来,而皇太极等俘虏则带进滁州,严加看管。
滁州城墙下的背光处,忽然有四道鬼魅般的身影摸了过来,正是换上了夜行衣,黑布蒙面的妙佛会佛母,广目,增长二佛将与邹玉奴。
邹玉奴靠在城墙下,对着其他三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双眼微阖,确定城墙上的巡逻士兵已经走远,便甩出身后的小包袱,手里已捏了好几把小巧的匕首。
“嗤!”
一声轻响,邹玉奴素手一用力,一把匕首便扎进了城墙墙砖的缝隙处,轻身而起,脚尖便稳稳地点在了匕首小小的握把上,往来反复间,本来好似天堑,高大无比的城墙已然多了一道“阶梯”……
“红娘子果然名不虚传……”佛母心里暗赞了一声,久闻邹玉奴人称“绳技红娘子”,不仅武艺高超,一身杂耍之技也是非同凡响,今天倒是开了眼了。
“跟上。”佛母一声令下,一连三道身影循着这由匕首组成的“阶梯”跃入了滁州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几女找了一个僻静处,略微合计了一下,一致决定先去府衙搜索一番。
四女身如鬼魅,连连躲过各处巡逻士卒,竟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摸到了府衙附近,邹玉奴四女同时翻入院墙,落地无声,广目与增长两佛将正要动,邹玉奴和妙佛会佛母猛地一抬手。
他们听到了人的呼吸声,而且就在左近!
佛母靠着墙角,微微探出头,就看到旁边不远处一个房间,有两个身穿明军军服,腰挎长刀的大汉看守在门口,心下顿时一喜,正准备暴起发难,身后突然两声轻响。
“嗖!嗖!”
却只见两枚被涂抹成黑色的飞镖飞出,在夜色下几不可查,追星赶月一般的扎入了两个大汉的喉咙,二人登时震惊的捂住脖子,身形摇晃,佛母赶忙上前将二人扶住拖到一旁。
广目与增长二佛将抽出剑,轻轻推开门,快步冲入内室,举剑就要刺,却忽然发现床上居然是两个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嘴里也塞了布条的女子互相依靠着在睡觉,顿时一愣。
而此时,佛母与邹玉奴也冲了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
这两个女子正是一路上被秘密看押的海兰珠和本步泰,二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四个黑衣人手持利器出现在身前,顿时一惊,邹玉奴赶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示意二人不要出声,便去掉了二女口中的布条。
佛母低声问道:“我等是来刺杀曹变蛟这个明廷鹰犬的,你二人是不是被那曹变蛟掳来的女子?”
本步泰和海兰珠慌忙点了点头。
“哼,本座道那曹变蛟是个汉子,没想到也做得这等龌龊之事。”佛母哼笑一声:“本座乃是白莲正统妙佛会佛母,有本座在,你们安全了,且告诉本座,曹变蛟那厮何在?”
本步泰知道自己逃出生天的机会来了,此刻也顾不得皇太极或是济尔哈朗了,暗暗碰了碰身旁的海兰珠后说道:“本……奴家不知道那混蛋的具体位置,但是肯定就在府衙内,求求佛母,救救我们姐妹。”
佛母再问道:“可有守卫?”
“这曹变蛟自负勇力,身边少有守卫。”
佛母沉吟了一下,扭头看向邹玉奴:“李夫人,此时有心算无心,又是你我联手,十拿九稳,且让二佛将先将这两个苦命女子带出城,你意下如何?”
“佛母做主就是。”邹玉奴淡淡的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自己满心以为曹变蛟是个保民护国的大英雄,没想到也会做这种强抢民女的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