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罗德斯家族会议签下合同没有让周迟感到放松。
因为无论命运的庇佑,或是家族会议的保护都没有什么实感。
周迟忐忑地带着一根钢笔和一个丢不掉的箱子走出房间,没有保镖卫队出现,也没有魔法护罩笼罩。
他听得见楼体另外部分里,有大群密集的脚步声和搬移东西的摩擦声。
这似乎是惟一的安慰——那些人正在忙别的事,看起来没工夫对付自己。
从复古的电梯里走出时,周迟一度迷了路,套间的门都长得一样,饰物没有特色。
在门和门之间徘徊了一段时间,直到推开了最后一个,看见一个像山一样魁梧的后背。
是严锋的保镖。
那个男人凶猛地转过身来,一只手埋进上衣对襟,有意向后面压另一只胳膊,满脸警惕。
他没有头发不留胡须,眉毛也稀稀疏疏,眼睛眯的细长,对那种要吃人的表情没有丝毫掩饰。
周迟也被吓了一跳,摸了一下下巴,张口道歉
“哈,抱歉啊,我应该敲门的。”
那个保镖没什么动作,后面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没事,关木。”声音沉稳。
原来老严一直在他后面,1.9米的个头竟被前面这个魁梧大汉完全遮盖住了。
严锋带着个无框的眼镜,待保镖侧身让开之后,仔细审视周迟。
“楼上出问题了?”
“呃。。。”周迟不知道刚才经历的事情算不算出问题。
。。。。。。
沉默片刻。
老严脸色有所缓和,大概是看到了周迟上衣兜里插着着的钢笔。
“你签下合同了,很好”
他扶正了眼镜,把注意力从周迟的身上移开。
“明天,你们出发,坐火车。”
严锋端着个不小的平板电脑,很刻意的保持了一个让眼睛感到舒适的距离。
周迟想往前凑,被一个粗的和冬瓜一样的小臂隔在一边。
他的天然亲和力在这栋建筑里似乎失效了,一整晚都很尴尬。
“我们?还有谁?”
周迟真的很疑惑,严锋的安排与自己接收的材料中的计划很有出入,不但多了一个人,而且时间和方式都完全不同。
“小山和你一起”
严锋头也不抬,有些生疏地单手操纵着平板电脑。
“严福山他真的没问题?”
周迟脱口而出。
老严转头,重新看向周迟。
“有什么问题”
声音依旧沉稳,听不出一点多余的感情
“唔。。。没有,严。。。叔叔,这之间恐怕有些误会。只是您的安排我不太了解,恐怕需要占用些时间解释一下,或者再来一次。。。那个?”
周迟陪着笑,用手指头指着眼睛。
严锋继续操作平板电脑。
“过程没区别,火车上已经安排好,你们。。。。。。”
突然,老严察觉到了什么,抬起了头。
迟了片刻,那个保镖也凝重地看向门口,周迟看见他的耳朵明显动了一下。
“有人报警了!?”巨汉保镖第一次开口,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
“啐,共济会的傻B们忘了现在他们哪了么?”他本就细长的眼睛,被肌肉挤的仅余一条缝。
严锋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门外,似乎目光可以穿透木板。
他的沉默一直到周迟都听见了警笛声,立于一侧的庞大保镖也没再抱怨。
灯光忽然闪了一下,即刻熄灭。
严锋的平板也出现了了干扰纹,很快被锁定死机。
共济会干扰了整栋酒店的用电器,像是引爆了一个无声无息的EMP炸弹。
老严再次抬起头来,这次国字脸上挂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
“共济会出了昏招,任他们自生自灭罢”
说罢摘下眼镜,能看的出,他心情很不错,话也变多了。
“你先等一会儿,把脸擦干净,出门找小山,他知道我的安排”
严锋整了整上衣,叫巨汉去开门。
临出去前,老严顿了一下,回身拍了拍周迟的肩膀。
“按合同上做,好好干!”
。。。。。。。。
周迟拿了条毛巾,蘸水擦拭脸上的干涸血痕,透着门缝查看外面的动作。
一群身着警服的人开始进入酒店,因为没有灯光,只能看见手电光乱闪,走廊尽头人影婆娑。
警方行动很低调,没有一开始就大张旗鼓的通知无辜的客人。
低楼层的住客们则根本没听见5楼枪声,所以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回来,有一小半被惊醒出门观察情况。
这个迷宫一样的套间在一楼的最边缘,严锋和保镖一出去,就显得很空旷安静,外边的行动似乎与这里隔绝。
。。。。。。
在安静中,突然窗外有人喊话
“从窗户跑了!从窗户跑了!”
周迟赶忙寻着声音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他大略看到外面停着的警车,几个黑色外壳大了一圈的特警车辆格外醒目,似乎不受共济会的干扰。
三个车载的大功率探照灯把酒店背侧照成了绝对的白昼。
几个顺着从楼顶垂下来的绳索的黑影,一下子仿佛变成了舞台上的焦点。
这一侧的客人纷纷都被强光惊醒,三三两两从窗户里向外看,还有因为不了解情况高声喧哗的。
一时间好不热闹。
嫌疑人统统挂在半空,上下皆不能,酒店的外玻璃又打不开,可谓是插翅难飞。
面对这一片鸡飞狗跳,警方再无顾忌。
扩音器全功率启动
“挂在上面的人听着。。。。。。”
。。。。。。
楼顶的几处突出部分都探出了黑洞洞的枪口,绳索的固定端都被特勤警察控制,酒店的草坪上四处都是穿着黑色制服的武警干员。
垂在半空的共济会成员大都绝望了。
限于地区行动的特殊性,除了必要的信息作战的设备,他们几乎手无寸铁,面对华夏警方压倒性的力量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两位行动的指挥者在关键时刻都掉了链子。
约翰大师遭遇了来路不明的袭击者偷袭,失去意识,生命垂危。
科科奇大师要求独自待在房间里后,凭空消失,再无联系。
。。。。。。
终于,几个西方面孔的社员坚持不住,一边大喊一边主动降到地面上。
“WE SURRENDER!”
一个秃头老外,一只手摇着白手帕,中气十足的喊。
他的行为没有换来更多的怜悯,在落地的瞬间就被利落地摁在草坪上,一下子萎靡。
两个干员分工明确,一个压服,一个戴手铐,瞬间完成了控制。
周迟见大势已定,变没了继续观望的兴致。
照了一下镜子,确定好不会以哪种惨烈诡异的形象见人以后,推门出去寻找严福山。
。。。。。。
酒店正厅里,严锋一改之前的面孔,又变成周迟印象里那个温厚的酒店老板,正在和一名上了岁数的警官交谈。
老严正好面对周迟来的方向,但似乎没看见来者。
楼梯口有一些看热闹的客人,但大都驻足,互相交谈,无人尝试向外走。
虽然四周的执勤警员见他面善,都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周迟仍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这时候冒然离开会不会引起怀疑。
“你就是周迟?”
一个阴柔似水的声音顺着脖颈遛进周迟的耳朵。
像是纤细柔软的指尖轻轻滑过耳廓,让人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没等周迟反应,刚才装作没看见周迟的老严,反应比周迟自己还迅速。
严锋瞳孔微缩,紧接着像这边招手。
“来,周小哥,给你介绍一下王警官”
周迟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回了一下头,看见一个裹着头的女士正警惕地看着他。
。。。。。。
“难道是错觉?”
他无心多想,换了一副笑脸去逢合严锋的表演。
“你好,王警官。”
“这位小哥是?”王警官长的和一边的魁梧保镖有几分神似,虽然老矣,仍有几分摄人心魄的凌冽感。
“我是严福山的朋友。”周迟抢着说,
“您的抓捕行动指挥的真漂亮,我看着比电影里都厉害。”
“哈哈哈”严锋一脸温厚的笑,王警官也自持笑容。
“周小哥明天还要和小山去做些生意,老王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让他提前出去。”
“楼上响枪时,我俩在一起,他没问题”
这里只有一半的实话,周迟和严锋却都没有心里压力,或许他们不知道共济会到底为什么开枪,但心知肚明和周迟没有半分钱关系。
王警官眼睛和鹰一样锐利,一瞬间的审视就足够击破一般人脆弱的掩饰。
但周迟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感性的威胁,他有自信王警官什么猫腻也瞧不出来。
“哈哈哈,我又没说不让你家客人走。就那几个王八蛋,都抓住了,没什么问题。”
果然没有什么意外,王警官也拍了拍周迟的肩膀。
“趁着年轻,好好干!”
。。。。。。。。
待周迟坐进跑车,由于手机失能导致无处分享刺激的二世祖严福山,终于抓住了一个可以对着讲话的对象。
对刚才发生的抓捕行动,滔滔不绝的发表感慨,看法,似乎把前半晚的事情统统抛离脑后。
周迟一出酒店就感觉到心力憔悴,并没有追究更深的东西的能力。
他只用了一个问题打断严福山的絮叨。
“奢华,宁静与愉悦”
严福山想都没想
“说了多少遍了,我家里那幅画是假的,真的在法国,。你还想要随时去拿,没人拦你。”
周迟彻底放下心,这是真的严福山。
伴着絮叨的人声,眼皮打架,周迟一身疲敝,真的什么都不愿意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