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醒来了啊...小天。”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赵天成缓缓睁开了眼，入目却不是自己的房屋，而是温和而湛蓝的天空。

温暖的光照在他的身上，一朵朵白色桔梗花环绕在赵天成的身边。

他慢慢坐起来，看见面前的人之后瞳孔放大，眼睛鼻子都胀酸，赵天成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父…父亲…”

赵明背对着他，闻声转过身。他穿着赵天成最熟悉的那件月白云纹袍，这是赵欢亲手给他做的。

他已经上了年纪，脸上有着属于老年人的皱纹。赵明文武双全，是乱世中不可多得的奇才，百姓常常会因为他的伟大而忽略他的脸，可这也掩盖不了赵明有着清明俊逸的容貌。

才华与容貌，赵天成都从他身上完美的继承了下来。

赵天成有些激动，五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赵明。

五年来他多么想在梦中与自己最尊敬的父亲相见，五年来他多么想询问如果是父亲，父亲会如何选择。

赵明生前对赵天成很严厉，严厉到赵天成有时候会怕他。可他又非常温和，悉心教导赵天成功课，还会在夜间带着他们兄妹二人一同爬上屋顶赏月吟诗。

“小天，好久不见。”赵明笑着对他伸出手。

赵天成缓缓将手放至他的手上，是他熟悉怀念的感觉，温热干燥的触感让赵天成瞬间泪如雨下。

赵明握着他的手，笑着把他拉了起来。

往常赵天成是不敢在赵明面前哭的，因为赵明会训斥他，赵明说，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不会掉眼泪的，除了在心爱的人面前。

“小天长大了，变得与我一般高了。”赵明拍着赵天成的肩膀笑说。

赵明笑看着赵天成，“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不会掉眼泪的。”赵天成抬起胳膊擦着眼泪，可怎么都擦不干净。

“是的，除了在心爱的人面前。”赵明笑着，半晌他眼睛里带着歉意，庄重的看着赵天成，“父亲对不住你。”

赵天成频频摇头，“不，是儿子对不起您，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风吹花摇曳，赵明背过身去，“看来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赵明问：“你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六哥要反，却不制止他吗？”

赵天成微愣，“儿子不知。”

赵明爽朗的大笑几声，“因为父亲不相信亲儿子会真的杀了自己。”

“小天，这是父亲的错，我不希望你将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明明赵天成记得外面是大雪纷飞，可这个梦里天气是如此的好。

赵明笑着，“是我太心软了，才会让你六哥有机可乘。”

“您不怪他吗？”

“当然怪了，”赵明揽着他的肩，“可我不是怪他杀了我，我是怪他为了一己情欲便将万千子民置于冰与火之中。”

赵天成惊讶，每当他忆起当时赵甯下手的狠劲都觉得可怕、觉得自己恨的只想立马杀了赵甯。

他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心胸宽阔到如此地步。

“可是想想又合理，那女孩儿在世的时候与你六哥恩爱的不输我与你母亲。”

赵明说的女孩儿是赵甯的发妻傅嫣蓝，是当朝丞相之女，傅嫣蓝生的冰肌玉骨倾国倾城，不仅外在美心地也善良。

她与赵甯青梅竹马，以前坊间很多人都说他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待傅嫣蓝及笄之后，赵明便给他们两个赐了婚。

但是好景不长，傅嫣蓝天生身体虚弱，婚后不到三年香消玉损离世。

“小天。”赵明叫他。

“我在，父亲。”

“我一直都没离开过，我在这山与河之间看着你们。”赵明眼睛对上赵天成的，“可我不止看到了你们，我还看到了百姓的痛苦不堪。”

赵天成语噎，“对不起父亲。”

“你该对百姓说对不起，他们曾如此的信任你，可你却将他们抛弃了。”

“我…我没办法，父亲，当时母亲和天乐都在六哥手上…”赵天成低下头肩膀一颤一颤的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再失去她们。”

赵明拍拍他的肩膀，“我没怪你，你做的很好。”

“当初我是为你母亲而战，我当然希望你能保护你母亲，但是”赵明手上的力气加重，“我希望你保护你母亲的同时，拯救大朝。”

“不要犹豫，不要徘徊。我希望你能做一个狠却不恶、善却不懦的统领者。”

暖风吹起，吹乱了赵天成的头发，一切都好像有了头绪。

赵明的身体渐渐被风吹的涣散，消失最后一刻，在风里，在飞舞的花瓣里，赵天成听见他说：“你母亲喜欢的腊梅花开了，去把她接回来吧，也把曾经的大朝接回来。”

赵天成在那一刻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