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赵天成的耳朵，他偏头看见吴松和赵欢幸存的侍女喜嬷嬷红着眼站立在床边。眼神偏移，身边坐着妹妹赵天乐，赵天乐的后面站着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都是同他从小长大的挚友，一个是侍卫赵羿，一个是郎中夏天无。

赵天乐拉着赵天成的手，泪水顺着他的指缝流，“哥...”

这一个梦为赵天成指引了方向，积在心里五年的磐石被掀开他松了一大口气。

他握着赵天乐的手笑说：“怎么大家都过来了，不过是睡了一觉，别担心。”

赵天乐眼泪越流越凶，“你这一觉可睡得好舒服，睡了两天，把我们都吓了个半死。”

赵天成微楞，“睡了两天吗？”

“可不是嘛，”赵天乐吸吸鼻子，“十五说好早些回来和我吃饭，结果一等今天都十七了。”

赵天成没想到睡了那么久，他面带歉意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你还知道我们会担心，那么大的雪常人根本受不了，你还偏偏冒着雪走。”夏天无往前给他把脉，边把边数落。

“殿下感觉怎么样？”吴松喜嬷嬷同时开口问。

“我没事。”

赵天乐拍他的手，“你说了不算。”

夏天无收手扭身，“体内还有些寒气，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储君府建府之初，赵明亲自为赵天成挑选府内的所有仆人。掌厨的是跟随赵明十几年的御厨，管家是自己的一个心腹，府内郎中是以前赵明救过的一个江湖神医。

只不过神医已仙逝，孙子夏天无是神医遗留下的唯一亲人，夏天无医术高超，小小年纪便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自小跟着赵天成长大，神医死后他便接替爷爷在储君府。

所以一般夏天无说没事，那众人都会相信的。

赵天成撑着胳膊要坐起来，赵天乐拦着他，“你躺着多休息休息吧。”

“夏神医都说没事了，你就放心吧，”他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那个人呢？”

那日的大雪仿佛还在眼前，只要一想，赵天成便还会心慌，“活下来了吗？”

没有别的期盼，在乱世里，他只渴望人能活下来。

哪怕是自己死，他也希望别人活。

赵天乐不悦皱眉，“你自己都这样了，就别想别人了。”

“乐乐。”赵天成皱眉语气微冷，“记得父亲给你的封号寓意。”

站满了人的屋子里，此刻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安静的甚至能听见针落的声音。

赵天乐眼里蓄满了泪，方才落泪的果断一去不返，她紧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来。仿佛像一个不妥协的孩子。

半晌赵天成叹口气，“我知道你心有怨气，可这不能成为你躲避的理由。”

赵天成还想接着说，赵天乐迅速站起来打断他，她赌气，声音颤抖：“难道你就没有在躲避吗？储君殿下。”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赵羿上前呵斥，“赵天乐你在说什么！”

泪水落下，赵天乐也不管，她闪躲着目光，不去看赵天成眼里的悲伤，语气仓促：“我走了。”说完转身小跑了出去。

皇族身份，是世间最让人羡慕，最让人觊觎的地位。人人都渴望入宫享尽荣华富贵，可却有人也渴望着逃离深宫。

赵羿神色担忧的看着赵天成，“殿下别放在心上，天乐她…”

赵天成对他摆摆手：“无妨，你跟去陪她吧。”

迟疑几秒，赵羿转身离去。

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吴松喜嬷嬷上前安慰，赵天成头疼的扶额。

夏天无知道赵天成并不单单是因为赵天乐所头疼，“活下来了，别担心。”

说完他又缓和气氛的轻笑一声，“你们总调侃我是神医，怎么对我连这点儿信心都不给我？”

活下来就好。

松了一口气，赵天成看向吴松：“吴叔，等那人修养好，就将他安置在府内做活吧。”

吴松有些为难：“殿下，先皇在世有嘱咐，不明来历的人不能留在府内。”

旁边的喜嬷嬷担心的看着赵天成的脸色，因为怕他们伤心，有关赵明的一切在储君府是禁忌。

可她却没看到往常提起赵明赵天成脸上的忧伤。

赵天成嘴角微弯，“吴叔，父亲在世也不会让一个活生生的人丢出去等死的。”

吴松有些惊讶赵天成的反应，又听见他说：“而且他也不是不明来历，这是我救回来重获新生的孩子，不是吗？”

“是是是”喜嬷嬷含泪激动道：“正好殿下院子里缺一个服侍的丫鬟，就让她来这里照顾殿下报恩吧。”

说着她拉拉吴松的袖子，眼看赵天成好不容易可以面对赵明的死，这时候可不能再出些岔子。

吴松赶紧应下。

赵天成抬头：“是个女孩儿吗？”

“合着你冒死救了人回来，连人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夏天无笑着打趣。

“雪太大了，只顾着赶快回来，没有看清。”

“嘶～”夏天无想想那雪倒吸口凉气，就差一点，一点点，两个人都救不回来了。

嘱咐一通，吴松和喜嬷嬷离开了。

赵天成这才敢下床，夏天无扶着他，“不是我啰嗦，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静养不能出去走动。”

赵天成笑笑，“屋里太闷了，开窗看看总行了吧。”他任夏天无扶着往窗边走，“还下雪吗？我瞧着外面亮堂了许多。”

“早就不下了。”夏天无话音刚落，赵天成推开了窗。

又回忆起救治赵天成和那女孩儿的时候，命悬一线，夏天无半只脚踏进黄泉将二人拉了回来。

忙碌一整晚，两个人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下了整整七天的大雪悄无声息的停了。

木窗吱吱呀呀的打开，窗外雪白一片，静谧的院内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一丝丝的凉气逐渐包裹赵天成。

他看见窗外——

天光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