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情眼露一抹亮色:“不易真棒,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山鬼白了一眼他,语气温怒:“上仙!”
许长情知道她生气了,赶紧举起水杯和她敬了敬,山鬼一时冲动,就连喝了几大杯酒,慢慢地开始有些微醉,甚至话变得多了起来。
那时候的你对府中的一些琐事完全都不搭理,你都不知道那时朝中有多少大臣向你府中送自己女儿的画像,朝中的那些官员在得知你回到府中,一下变得热情起来,纷纷踏上府来,名为庆祝你凯旋而归,实则都想和你攀上关系,或是银票或是古玩或是珠宝,不过最多的是自家女儿的画像,那时我总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发笑,真是的,他们那里会知道你喜欢什么?
说着说着,几杯暖酒入肚,山鬼的神色越显安闲,许长情笑着问她:“哦?那时我喜欢什么呢?”
“喜欢李凝芷,并且想要杀死你那假父皇!”山鬼轻微闭着眼睛,似是回到了过去。“不过当府中收下那些大臣女儿的画像,着实有些看不惯。”
“看不惯?”他放下手里的杯子,眼中划过几分不理解。
“我偷偷把那些画像都给改了!”山鬼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随后又暗自得意,“当你看到那些女孩的画像,着实笑喷了,还说怎么那些大臣们的女儿都长得那么丑,还有龅牙,脸上有疤……”
果然,只要话题是在五百年前,山鬼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寒冷的冬夜里,屋外飘着雪花,山鬼就着暖炉小口小口喝着热酒,难得的心平气和:“其实,你当时应该看不到那些画像的,只是我偷偷把它们放在你的书桌上,没想到看到之后你会笑的如此开心。那是我第二次看到你笑的如此开心,第一次是你失明之后被我救,只有这两次笑容是你和我分享的,以后你的笑,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展现过一次。”
许长情低下头喝酒,道:“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山鬼的嘴角翘了一翘,垂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伯母您来了!”山鬼急忙站起身去迎她进门,口气甚是熟稔。
那老妇也不见外,拉着山鬼的手进了屋,别看她背有些陀,但是身体却甚是矍铄,双目炯炯有神:“有没有我儿子的消息。”
“最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不过今年他一定会来的,您就放宽心吧,伯母。”山鬼一边给她倒茶,一边恭谨答道,“您惯常住的暖阁已经收拾妥当,您就先住下,待大将军赶到。”
“不易呢?好些时间没看到他了,不知那小崽子还记得我没?”说着,老妇便把视线向屋子投射去。
“伯母,他才吃完饭,去玩去了,你先去暖阁歇会,待会他回来我就让他去找你!”
许长情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眼中若有所思。待老妇到暖阁歇下之后,方淡淡问道:“大将军?”
“郭心柔她哥哥,大将军郭怀”山鬼给许长情倒了一杯酒,随后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饮下,“你那假父皇的左膀右臂!”
许长情夺了她的酒杯,倒了一杯水放到她的面前,意思不言而喻,示意她自己少喝点,山鬼心中一跳,本想喝掉他面前的酒水也停顿下来。
山鬼拿起酒杯,喝下他才倒下的茶水,不再将视线纠缠于他才做的那件事上,定神答道,“每年冬季她都会来找我,找我问她儿子的消息。”
五百年来,她都没有失约,每年都是满怀希望而来,满怀失望而归,她的儿子都没有出现过。
“她难道之前没有见过我吗?”许长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慢条斯理地看着山鬼镇定的脸,像是要从这张以画皮之术细细描绘的精致假面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方才看她看了一下我,都没有问我。”
“你们之前没有见过。”山鬼喝下最后一杯茶水,随后屋里传来暖阁老妇低微的咳嗽声,山鬼站起身来,简单收拾一下屋子。
“五百年……五百年来一直等待儿子回来找她,人世间最可怕的某过于时间了吧,带给人希望,又使人绝望。”许长情又问道,“假如今年大将军不来,你又该如何?”
他又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明明空空如也的茶壶里没有任何茶水,却倾倒出满满两杯茶水,他拿起茶杯慢悠悠的品。
山鬼接过他面前的另一杯茶水,止住了离去的步伐,却始终不肯回头:“不会如何,只不过又是等几个几百年,等待他的到来!”
身后,许长情放下手里的水杯叹息道:“你们为何要如此执着,五百年了,他要是来,早就来了”
山鬼道:“那是因为你不懂,等待的含义。”
说完,山鬼便离去,转身去了老妇的屋子,一边守着炉火给她煮制食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老妇说着那些陈年往事。
大将军郭怀,一生不善言辞,却在战场上奋勇直前,冲锋陷阵。他一响偏爱穿一袭黑衣,之因即使被敌人伤了,也看不出分毫,自己的家人也不会伤心。听说郭家长子五岁能杀狼,八岁能杀虎,十三岁就能在朝堂上独挡一面,一生骁勇善战。沉稳、刚毅却又英勇无畏。他不像平常的那些武将比较粗鲁,他很细致,又很孝顺,每天早上都习惯给自家母亲请礼,熬制他母亲最喜欢吃的银耳莲子羹。
“五百年前我儿也是如此细心给我熬制银耳莲子羹,没想到五百年过去了,还能在闻到这种味道。”山鬼盛了一碗做好的银耳莲子羹端到老妇跟前,老妇满脸皱纹菊花般舒展开,历经沧桑的脸上露出几许慈祥,“依芷有心了,我儿要是知道能有一女这么孝顺我,还不得把你娶回家,只是你却已经嫁了人,有了孩子。”
“伯母,大将军值得更好的,我配不上他。”山鬼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用勺子搅了搅,而后慢悠悠道:“大将军一生战功无数,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在少数。”
“依芷,还是这么能说话,不过伯母喜欢听。”老妇听罢,连连摇头,笑得眯起了眼,“我儿要是能和你这般能说会道,处事周到些,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这么担心了!”
将门出身的女子,看待事情着实比平常女人看的透,之因自己的丈夫,孩儿一生舞刀弄剑,出生入死,上得过战场,杀得过贼寇。一旦提起幼子,即便他早已不是呱呱啼哭的孩童,还是免不了柔肠百结,满腔平凡慈母的忧虑,事事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