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雪到的时候，皇后和静妃都在了，两个人正不知谈了什么好玩的事，笑将起来。江有雪抖落披风，风一样向皇后跑过去，一头扎进她的怀里，皇后稳稳接住江有雪，伸手去捏她的脸颊，佯怒道：“哪来这样不知礼数的小丫头！”

江有雪的脸红扑扑的，像个糯米团子，甚是可爱，静妃也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道：“小雪又胖了些？真好，不像我们家老三，总是太孱弱……”

江有雪跟着喊了一声：“老三！”

静妃笑意更甚，伸手将她接过抱在自己怀里，用指节刮了一下江有雪的鼻尖：“对呀，老三，你诚哥哥。你还记得吗？高高的，给你捡风筝的那个萧诚？”

江有雪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十分洪亮地说：“不记得！”

静妃和皇后又笑作一团。

皇后亲手把点心送到江有雪嘴边，另一只手拿帕子接着，江有雪的眼睛倏尔亮起来了，咬下一大口，软糯糯地笑了，晃着脑袋一字一顿地说：“好、吃！”

烛火被挑亮了几分，静妃的面庞在暖黄烛光下格外慈爱：“慢点吃，都是你的。”

江有雪使劲点头，笑容憨傻天真。

坐了片刻，皇后见江有雪懒懒的，觉得她大概是困了，便叫人准备步辇送她回去。静妃也说要去看看儿子的功课，众人在门口分了手，静妃的身影绰约地消失在道路尽头，皇后却突然抓住江有雪的手腕，深深凝望，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她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说：“小雪，你要保重。”

江有雪觉得奇怪，这目光太炙热，让她有点毛骨悚然。借尸还魂之事更是她的一根心炫，此刻被拨乱了，她只好依旧用呆傻的目光回望着皇后。

皇后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摆了摆手说：“去吧。”

步辇一扭一扭地行远了，江有雪回过头去看，皇后依然站在那，还在看着自己的方向。

雪一夜都没有停。

“小姐！小姐！”

琅琅的叫声吵醒了酣睡的江有雪，她不满地睁开眼揉了揉，坐起身子把脑袋从纱帐后探出来，就见琅琅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屋，门都来不及关，一股脑跪到了地上，浑身颤抖着，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流出来，眼睛瞪得老大，像被吓没了魂，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好一会才说：“小姐，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空气凝结着死寂，窗外一点风雪也没有，艳阳天，江有雪指尖冰凉。

皇后，死了？

江有雪觉得头晕目眩，又躺了下去，双目空空瞪着，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四个字。

——皇后死了。

昨天还在喂她吃点心的皇后，养育了她十余载的皇后，拥有那样和蔼笑容的皇后，就这么死了？

这就是世事吗？

她想到自己是如何殒命的，心底浮生起冷冷的一圈恨意，如涟漪荡开，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惊涛拍岸。江有雪拼命克制住自己不要发抖，她开始冷了，她回忆起那天烧破夜空的大火，想起生命流失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