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便是你的挚爱?哈哈哈,到头来,原来我竟然输给了……一条枪?”
狐妖伸手握住穿胸而过的长枪,手掌用力,似乎想要将其拔出,可除了手掌被长枪附着的内力灼烧到只剩白骨外,毫无用处。
她认命了,垂下双手,望着身前双目炙热,正一脸爱惜抚摸着枪杆的李斯年,瞳孔逐渐涣散。
头一歪,生机彻底消散,独有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不知道是在嘲弄嗜枪如命的李斯年,还是在嘲弄她自己这个死于自负的狐狸精。
自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挡不住自己的魅惑,却没想到死在了一个眼中只有长枪的男人手中。
在他眼里,千娇百媚的狐妖还不如枪头的一缕红缨艳丽。
半个时辰过去了,东方极远处恍惚出现一抹白光。
李斯年睁开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起身调动内力,体内的乱情散已经磨灭的七七八八,无法再影响他的意志。
他走上前去,伸手按住晕倒在床上的男人额头,内力如丝,缓缓度入其中,顺着经络在其四肢百骸一阵游历,最终停在男人泥丸宫外。
果然,狐妖媚术名不虚传。
李斯年微眯双眼,内力再度分化,变作更细上十倍的丝线,将一团几乎无法察觉的妖气裹住,里三层外三层的,确定封闭完成后。
最里面的内力被李斯年激活,和妖气势如水火,缠绕碰撞在一起,化作乌有,残余的波动被外层的内力结茧吸收。
一场完美的手术。
李斯年冲着床上的男人微微鞠躬,以表歉意。
随着妖气的消失,男人今晚不愉快的记忆也随之烟消云散。
只是当他醒过来后,可能会因为床上自己画的地图有些自我怀疑。
这人就是镇中的一个屠户,虽说平时生活算不得正人君子,但也绝非穷凶极恶的小人。
今晚的一切,纯粹是那狐妖的自导自演。
只是那狐妖不知道的是,她所做的一切也都写在了李斯年的剧本之上。
“和那道士待久了,我居然也喜欢搞些阴谋诡计,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李斯年自嘲一笑,从怀里掏出为最后几枚的银饼子,掐了一半放在男人床头,想了想李斯年哀叹一声,索性又把手中那半枚也放了上去。
“这些够你修完屋子还能潇洒几年的了。”
说罢,他便提长枪翻身越出房间。
接下来,剩下的三只妖物就没法在逐个击破,得上正面了。
李斯年脸色浮现出一抹潮红,他提枪的右手微微颤抖,这是大战前武者的喜悦。
看了一眼任务下又增加了一个数,李斯年嘴角微微翘起。
都到这时候,你们也应该察觉到不对劲了吧。
既然你们都是任务评定的高手,千万别让我失望哦。
镇西南方,唯一一座亮着火光的小屋内。
云柯躺在太师椅上,乱糟糟的胡须洒落胸前,头发活像团鸟窝。
小黑警惕地趴在椅子下方,一对宛如黑宝石的眼珠,将两侧的窗户和正中的大门牢牢看住。
原本上面挂着满满三排的驱邪符,此刻只剩下最后一行了。
“嘎吱”一声轻响,小黑兀得转过头来,只见云柯从太师椅上坐起,晃了晃昏沉的头颅,一对浑浊老眼从发丝的遮蔽中探出,瞳孔半天对不准焦距。
“汪汪汪!”
小黑人立而起,双支前爪探出,抚在云柯的胡子上,锋利的爪子轻柔滑动,赫然一“小黑牌狗爪梳”。
“哦,乖狗狗,原来是你啊。”
云柯伸出有些迟钝的双臂,朝身前试探。
小黑立马懂了,乖巧地挪动后爪,慢慢撞进云柯怀中,被后者一把抱起。
云柯一手揉着小黑头顶的毛发,将其理顺又揉成鸟窝。
来到窗前,他伸手挡住投进来的光线,双眼眯成一条缝隙。
“天亮了啊。”
啪,最后一张驱邪符掉落在地。
云柯一步没站稳,左脚下意识朝后半退一小步,一股黏糊糊的触感从鞋底传来,一齐而至的,还有那股熟悉的混杂着水臭的鲱鱼罐头香气。
就在此刻,太阳星彻底升起,平地风起,没有落锁的大门被狂风吹开,阳光投进屋内。
云柯颤巍巍的回到太师椅出,坐上去脱下左脚布鞋,这鞋是昨天刚换的,甚至因为还没出门,鞋底异常洁净。
似乎刚才滑腻的触感,和刺鼻的臭味都是幻觉。
“可惜啊,你还是慢了一步。太阳出来咯,想要把我一起拖下去?再等等吧。”
云柯像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头似的,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又时不时地卡顿片刻。
再开口,话题又变了一个方向。
他在桌上摸索着,手指突然触碰到一本线装书,云柯将书本拿起,几乎凑到眼前,还好墨迹显眼,他很快翻到了想找的那一页,将其递到小黑面前。
“汪汪!”
小黑轻叫两声示意明白,云柯点点头,将线装书放入怀中。
袖袍里揣着一个龟壳,五个盘的锃亮的铜板,走出门,朝镇子中心走去。
“算命咯——铁口直断,半仙传人~。”
……
该死的人类,到底我是黄鼠狼还是你们是黄鼠狼?
怎么一个个都比我还狡诈!
一处行人稀少的小巷中,黄皮化作原形,小心翼翼从一口装着粪水的木桶中探出头来。
见收粪人进了别人的院子还没出来,黄皮朝四下看了看,没感觉到人类的气息,双脚一瞪,化作一道有味道的黄影射入房顶,藏在瓦片之下。
只是很小的几个动作,却又让黄皮的伤口隐隐渗血,它连忙紧闭嘴巴,防止血液的气息朝四周飘散,引来那个可怕的人类。
“李斯年,绝对是你……可你,不是已经死在那个道士手里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儿?”
黄皮脑中回忆起今夜凌晨最后时分的遭遇,五脏六腑又隐隐阵痛起来。
那杆所向披靡的长枪,它的主人就是一匹九幽恶鬼!
是夜,气喘吁吁的黄皮一把将同样染得通红的小血球丢在地上,血球居然弹性十足,在地上蹦跶两下后,突然伸展开来。
化作一只萌萌哒的小刺猬,如果忽视掉两根突出的獠牙,和血红的身体。
“坎精,小白球,有些不对劲。”
黄皮望着眼前的结界,心中隐隐生出些许不妙。
东方天际已有白光隐约乍现,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黎明时分了。
都打了一晚上了,怎么可能还胜负不分?
况且,柳白到现在都依旧不见踪影,连同“猎艳”去的骚狐狸一齐消失的无影无踪。
“坎精,你遁地去找找柳白和骚狐狸。”
黄皮一脸严肃。
“你是怕他们出事了?可这镇子里也没有能威胁他们的人了啊!姓廖的还有那个姓秦的,可都进结界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见黄皮如此严肃,坎精也只好耸耸肩,准备遁地去寻人。
“喂,下面三只小动物,你们是在找他们吗?”
“谁!”
三妖齐刷刷抬头,只见屋顶上站着一个手持长枪的男人,空中两团黑影朝他们急速而来。
砰砰!
两声闷响后,一只心脏被洞穿的白狐和一条七寸被人斩断的斑斓毒蟒,静静躺在青石板上,毫无声息。
“如果你要找的是他们,那抱歉了。”
看着身下惊惧不定的三妖,李斯年翘起一边嘴角,森白的牙齿微微闪烁。
“没让你们立马团聚是我的失职,接下来,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李斯年终身一跃,长枪所指,所向披靡。
“我尽量快点儿,送你们一起上路。说不定,还能赶上同一波黑白无常。”
之后的场景是黄皮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忘怀的终生阴影。
刺猬精小白球被那个人一枪挑穿,坚韧的外皮形同虚设。
想钻地逃跑的坎精,在那个人用长枪将土层彻底打实的过程中,被压成一张肉饼。
失去了最强的狐妖和柳白,他们三个在那人面前不堪一击。
只有自己,借助几张褪下的黄皮,侥幸逃过死劫,即便是这样,黄皮也险死还生,一身的妖气被尽数打散,连化形都做不到。
我不能死,我得把李斯年没有死的消息告诉给殿下。
人族……有大阴谋!
强忍着伤势,黄皮一路避开人群,沿着邙山镇行人稀少的巷道,步步朝镇外挪动。
没走几里路,黄皮子四肢一软,差点从屋顶滑落,幸好及时抓住瓦片,这才没弄出多少动静。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撑不到出镇。”
李斯年的长枪太过刚猛,这会儿黄皮的内伤已经开始发作。
他需要找几个血食,补充亏空。
强忍着伤痛,又爬行了几里路,黄皮子突然看见,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头。
那老头似乎看不清路,全靠着一条黑狗帮他带路,身上邋里邋遢的,须发搅成一团都不知道洗一下。
黄皮子眼珠子一下就亮了,好人啊!难道是老天开眼了,知道我快撑不住了,居然送我一份天降的馅饼!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这种好事,怎么可能放过?
看不清路,就代表这个老头是个瞎子,邋里邋遢还只能靠一条黑狗带路,说明这老头没有家人。
这种人,简直是做血食的不二人选。
就是这黑狗嘛……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打不打地过?
黄皮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心里就是一阵悲哀,难道这种天大的馅饼就要这样错过了吗?
“汪汪!”
突然,街角一侧冲出来五条野狗,对着老人就是一顿狂吠。
老人黑狗更是毫不示弱,叫了几声后似乎觉得不过瘾,一趟子就冲了上去,逮着五条野狗就是一通乱咬,一直朝胡同深处追去。
留下那老人一个人原地坐下。
好机会!
黄皮再也等不住了,啪叽一声从屋顶掉落,四肢着地,飞奔到老者面前。
强行提起一口妖气,沉声道:
“老头,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见老人不回话,黄皮便死死盯着前者,不停重复着问题。
回答啊!快回答!
只要这老头一开口,无论说他是像人还是像神,这老头都会成为他的养料。
说他像人,但他此刻已经化不了形,那老人就必须用生命来弥补他的损伤。
说他像神,那就更了不得了,不仅是生命,就连阴德也会被他全数掠夺。
只是这种可能性很小,黄皮不奢望老者说他像神,只要说他像人就行。
反正无论如何,他一介成精妖物,面对凡人那就是彻底的碾压。
只怕这老人不回答他,那就没辙了。
而这令他最害怕的事情,貌似发生了。
黄皮足足问了九遍,老人像是没听到似的一眼不发,气的黄皮直欲吐血。
“老头,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就在黄皮快要绝望地第十次问出这个问题时,老人嘴角突然一颤,缓缓张开嘴巴。
“我看你……”
对!快说,快说!
黄皮死死盯着老人,一对眼珠子几乎快要爆出来了。
老者缓缓抬起脑袋,望着面前的黄皮。
“我看你啊,就是一只黄鼠狼。”
空气仿佛瞬间安静了,黄皮脸上的笑容凝固当场。
黄鼠狼,黄鼠狼——
老人的声音突然像是洪钟般在天际响起,宛若天道下达的审判。
黄皮目眦欲裂,他望着面前似乎随时都可能会迈入坟墓的老者,眼底满是惊恐。
“你到底是谁,你……吱吱吱。”
后半句人言化作意义的尖叫,小黑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邀功似的在云柯怀**了拱,突然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只,满身粪土的黄鼠狼。
他飞起狗腿就是一脚。
“汪”。
太臭了,离我主人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