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禹王的讲述,张文远在脑中稍微整理了一番,大致理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所以,你这十年来设计腐化朝廷,掀起九州叛乱,是为了让那妖物众叛亲离,你也可以趁机南下前往邙山镇。妖族依附与你,是因为他们把你当成了那蜈蚣的三皇子,想要你继承皇位,统御九州?”
“还有一点。”禹王望着云柯的背影,补充道:
“掀起九州叛乱,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那就是给虚云宫借口封闭山门。”
“借口。”张文远琢磨了几遍,突然想起违背天规的张天师,顿时明白了缘由。
原来如此……恐怕虚云宫的道士也是想帮助人族的,只是苦于天规,不是谁都像张天师那样无畏天人五衰。
所以,需要给他们一个借口,给他们一个放任张天师施为的借口。
没有什么比乱世到来时,暂时封闭山门更好的借口了。
突然,眼前的景物为之一清,张文远脚步轻点枝干,落下地面,看着身前不远处,烽火四起的邙山镇。
“张大前辈好快的速度,看来你们侠客已经在行动了。”
禹王紧随其后,落在张文远身侧,感叹道:
“这些人死不足惜,就让他们和邙山镇,一起成为历史吧。新朝,需要更新鲜的血液。”
云柯也停在半空,周身雷电环绕,他回头望向禹王二人,低声道:
“治民,你先回去安排好军士,把祭品带到位置,贫道去囚锁龙脉,记住了,动作要快。”
说罢,云柯冲着张文远点点头,化作一道雷霆消失在天际。
“前辈,请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自然。”
张文远同样一脸严肃,如今他已知道事情的原委,当然不敢怠慢,随着禹王一齐朝镇门奔去。
镇子西南角,云柯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下,站在一处人去楼空的住宅面前。
屋子房门紧闭,四周的墙壁上留有许多符篆残余的痕迹。
云柯站在门前,从怀中取出三张符篆中的最后一张,将其贴在门上。
微薄的法力与大门连同,只见符篆化作飞灰,咔嚓一声,门开了。
云柯推门而入,大厅中央,一根表面缠绕铁链的金属桩子,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囚龙锁。
当初云柯第一个找到线索时,送给他的任务道具。
云柯上前将囚笼锁拿上,这东西很奇妙,可以大小如意,云柯就将其缩小到拇指大小,放入怀里。
“不愧是你,就连自我意识快要消失前,都能做出这样的妥善安排。”
云柯又想起了那日,他和禹王在邙山中的第一次见面,他说的那句。
“太子换狸猫。”
这是本体指挥他,让他说的,作为替身的他完全没料到,仅仅只是这样一句话,让接下来的事发生了何种反转。
那日密林中。
云柯手持暗淡剑芒,与禹王的步槊碰撞在了一起,掀起的光焰彻底将剑气压倒,林中一片狼藉。
看着手中的剑芒一点点破碎,云柯正思考着如何脱身,将身上的替身纸人送出去。
突然,他耳边传来了一阵人声;
“太子换狸猫!你是谁?你是老师的什么人?”
“什么意思?”
望着面前面无表情的禹王,云柯替身心里有些疑惑,这是想扰乱我的心境?
“告诉他,‘你是人不是妖。’”
是人不是妖?
尽管心里有些疑惑,但他还是依照本体的要求,如实答道。
“你是人,不是妖。”
话音刚落,禹王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
周身的气焰突然暴涨,将剑气摧毁,把二人同时囊括在内,剑芒眼看即将破碎。
“没时间了,我身边有三个我也不清楚的虫妖,你身上有老师的法力,我相信你。”
“???”就在云柯不知道说什么时,禹王又继续开口,龙气掀起了他的一根长发。
“你有没有什么假死脱身之计?这根头发你等会用剑芒斩断,带给老师,我知道老师或许无法出手,必须靠道长你来,你把我的这根头发带给老师,他会解释给你听的。”
强忍着问问题的渴望,云柯淡漠地点点头:
“我有脱身的方法。”
“那好,就现在开始吧!”没再说任何废话。
禹王再度挂起最初那一抹自信的微笑,脑后发丝飞扬。
“皇道,九十五!”
龙气席卷,将整座密林全数包裹,猛烈的气浪席卷,山地都被削平了半寸。
剑芒破碎,云柯身上尽有的几张符篆被剑包裹,再斩断禹王那根长发后,落入林中。
良久,替身再度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他将身份玉牌挖出,脑海中灵觉波动。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脑子里藏着怎样的计划。”
“上次算卦,我发现了禹王奇怪的命格。”
“如何奇怪?”
“初算他是妖,可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那是一种天机被人蒙蔽的迷惘,直到我用了五枚铜板才终于发现,他其实是人,是被伪装成妖的人。”
“伪装成妖的人?他一个皇子为何要伪装成妖?仅仅为了勾结妖族?这说不通,除非……”
“除非他有更大的谋划,需要蒙蔽更高层的人物。”
“一个为了权势的皇子,需要蒙蔽的……那只能是,当今天子了。”
替身看着手中禹王的长发,若有所思,突然道:
“你还记得一个月前,皇城被国师封闭,出现的通天蜈蚣?我们当时恐怕都猜错了,那条蜈蚣多半不是国师,而且当今新朝的天子,蒋世昌!”
“没错,而且还有一件事。”
“说。”
“刚才禹王也告诉你了,你身上有他老师的法力。而且我这边也发现,帮助禹王蒙蔽天机的,就是半瞎子的法力。”
……
思绪重新回到当下,云柯最后扫视了一遍屋子,清除掉本体和他的每一寸痕迹,最后走出屋外。
“丹天火云……”
剧烈的雷霆从袖袍中涌出,将这座屋子和其周围的土地全都化作焦土,彻底毁灭了所有痕迹,连一丝身体组织也没留下。
望着眼前的大火,云柯从怀中掏出一本线装书,最后翻看了一遍。
这是今天云柯最后留给他的东西,上面记载了禹王那根发丝里留下的所有线索,让他知道了禹王和张天师这三十几来的所有计划。
“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我了。你,在最后就当个安心算命的瞎子吧。”
伸手一抛,线装书坠入烈焰,云柯就站在外面,静静看着线装书在火焰的吞噬中,化作点点飞灰,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宛若从未来过。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牌,上面写着一个古朴的“张”字。
张天师,张道长,半瞎子……你们原来是一个人。
至于御雷道人玄真,多半和自己这种状态相似,是张天师分离出来的替身之类。
帮他在那十年里,看住邙山的妖孽,保证新朝龙脉的腐蚀速度不会继续加快。
而张天师也因违逆天规,在十年前,成为邙山镇一算命半瞎子。
龙脉被侵蚀,邙山镇首当其冲,百姓被妖气腐蚀,性情大变。
同样在龙脉的反噬下一个个消失,若不是张天师十年如一日的对抗龙脉反噬,那妖物早就成功了。
想起那天离去的谢荃,云柯明白了他那句“谢某无能,医馆从今日起便关门谢客了”是什么意思。
虚云宫的确无人再敢违背天规,可这不代表他们都是铁石心肠之辈。
将张天师以前的身份玉牌还给自己,相当于虚云宫暂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后来还能使用点点法力的缘故。
虚云宫也帮自己承担了一部分天罚啊。
“变化不定的天道,就像一场无法醒来的梦境,凡人们颠沛流离,永远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他们在等待强者,等待着一个背负一切的英雄,带领他们迎风破浪。”
云柯望着小镇中央,那里妖气冲天,仪式正在举行。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张天师,你给我上了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