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如果你没说错的话。你想找的人就是老朽。”

月光下，云柯笑眯眯的看着熙悦，上前一步，和蔼道：

“小姑娘，你找老夫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云柯手指勾起，像是拉起了一条无形的丝线，一段连在自己身上，一段连在了熙悦身上。

让两人同时，被人道洪流紧紧围住。

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云柯面容和蔼，他看着面前有些呆滞的熙悦，嘴角勾勒。

你现在，也不能说谎了。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细线，熙悦脸上纯粹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专注于修炼人道气运的占验修士很少，她原以为，云柯不会察觉到她的陷阱，要么正大光明说出救人的是他，要么避而不谈，被她窃取气运。

无论怎么算，她都吃不了亏，而就算云柯察觉到自身气运流逝，靠着好运，以及云柯说话后，运势被她压制。

熙悦有着充足信心，自己能够轻易脱身。

哪想到……

她狠狠咬了咬牙，腮帮子鼓起，气呼呼地瞪着云柯。

“因果术法？”

云柯抬起手指轻轻摇了摇，笑容和蔼道：

“小姑娘，现在是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

熙悦柳眉横立，看着云柯那苍老的面容，嘴角淡淡的微笑，她就气不打一出来，咬牙切齿地指着云柯。

“你个老不修！只会戏弄小女孩，有你这样的老前辈吗？”

云柯一言不发，笑意不变地继续看着熙悦，一副你继续说我等着的样子。

“啊呀呀呀——气死我了！”

熙悦一跺脚，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我今天就是来整你这个死老头。怎么样，满意了吗？”

心一横，熙悦非但没有逃走，反而脖子一梗，脸涨得通红，像是红眼的赌徒。

“死老头，你的同伴在哪里。”

这是一个大范围问题，若是正常情况，云柯回答虞朝也是可以的，因为这不是说谎。

但熙悦硬是燃烧了小部分气运，限定了云柯的回答范围。

云柯长眉一挑，呦呵，还和我对上了？

要和我玩“真心话，大冒险”？那我怎能不奉陪到底？

他一脸有恃无恐，上下瞧了瞧熙悦，笑容玩味道：

“我的同伴，当然在我身边。”

听得此话，熙悦只觉得头皮一麻，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的同伴，就在我身边？

我怎么没发现！

看着面前云柯笑颜如旧的苍老面庞，而对方的运势也并没有变化。

他说的是真的！

这死老头，他埋伏我？

心中在一刹那，冒出千百道念头，像是摸了电门一般，闪电噼里啪啦在脑中划过。

半个呼吸不到，熙悦就做出的选择。

逃！

快逃！

逃去找，李大牛！

一步后退，四周的光影倒转，像是地龙翻身，大地裂开，拖着她朝后方飞驰而去。

虚无中，一块时光碎片内，云柯站在宗泽的别墅内，身旁分别是宗泽、李明熙和陈晓云。

他的确没说谎，在这块时光碎片的时间节点上，他的同伴的确就在他身边。

至于熙悦有没有理解错，就不关他的事了。

看着熙悦不停随着地脉转移，云柯轻笑一声。

他一眼就看出了熙悦的想法，想通过地脉波动，摆脱他的追踪，并使用替代的死物来让欺骗因果，脱离云柯连在她身上的因果细线。

“可惜啊，外界追逐你的只是我的分身。”

站在时光碎片之内，云柯透过虚无，顺着嘴角的因果细线，静静注视着碎地脉转移的喜悦，拿起茶碗一饮而尽。

替换，替换，再替换。

石头，草木，泥土……

随着地脉波动，熙悦的身影若隐若现，每一次消失、出现，都会有一件东西代替她的身影出现在原地。

这不是简单的替代，这是连带着气息，甚至短暂欺骗因果的替代。

短短半个呼吸的时间，熙悦从城南逃到城东，又逃到城西。

可伴随着地脉转移，她非但没有减缓速度，随着不停的转移，她的心反而越悬越高。

那条连在云柯和她身上的因果细线，居然没有随着她随地脉转移，而被嫁接在她用来替身的死物上。

如芒在背。

熙悦甚至能够想象，一个笑容玩味的老不休，正悠闲着跟在自己身后，他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着甲胄的大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占验修士。

他们跟在自己身后，看着她动作笨拙的尝试甩掉身上的因果细线。

熙悦觉得，今天要不是自己气运雄厚，恐怕在自己和那老头的偶遇刹那，就会被那个打穿了许老三的武道修士给跳出来，当场拿住。

再一次跳转，身后的因果细线依旧，从她自己身上，探入不知通向何处的虚无。

终于，她像是认了命，猛地顿住脚步，扭过头，恶狠狠道：

“喂！死老头。”

时光碎片内，云柯手指一勾，替身借助他本体所在的时光碎片，一下子跳入现实。

在喜悦看来，云柯就像是一只跟在他身后，这会儿闲庭信步地来到她的面前。

“怎么了，小姑娘？”

云柯再度露出和蔼的微笑，指了指头顶。

“刚才看见你似乎想跑步运动一下，老朽就没有打扰你，怎么，现在是跑完了？”

熙悦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双目恶狠狠地看着云柯，炽热的像是要喷火一般。

“什么叫跑步，运动一下？呵呵呵，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啊！”

像是没看见熙悦咬牙切齿的表情，云柯一脸善解人意地摇摇头。

“感谢就不必了，老朽最体谅他人，这些只是，小事，小事罢了。”

体谅？

熙悦差点被气笑，她看着云柯身后，直到现在都没出现别人，她狠狠压住心底燃气的怒火，强行平静道：

“那前辈，你跟着我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要，回，家，了！”

“这样啊。”云柯点了点头，他指着熙悦。

“刚才小姑娘你不是问了老朽我一个问题吗？现在，应该轮到老朽我问了。”

熙悦猛地出了口气。

“就这？”

“当然。”云柯点点头。

“问完就走？”熙悦瞳孔闪烁片刻，气运猛地燃去一小截。

现在是云柯的问话时间，她的问题并不做数，只能通过燃烧部分气运，强行施加影响。

“问完就走。”云柯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那你问吧。”顺着因果连接，熙悦知道了云柯受到了人道烙印，身体放松了下来，示意云柯发问。

时光碎片内，云柯勾动因果，凭借着分身和熙悦相连的因果，运转云宫算术，从时光长河中，找到了十个与熙悦有着密切因果联系，且在下阳镇附近的修士。

长眉云柯伸手理起了袖袍，他抬起头，伸手一招。

掌心上凭空出现了十道光幕，呈现出十个人的容貌与气息。

他看向熙悦，笑容愈发浓郁，轻声道：

“那小姑娘，可否告诉老朽，和你一起参加登天会的同伴，是这十个人之一吗？”

看着云柯展现出来的光幕，熙悦的瞳孔猛地扩大少许。

她看见了，李大牛的身影和气息赫然陈列于其中。

因果术法？时光特性。

他是仙道修士！

熙悦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记得，面前的老头至少还有两个同伴，一个武道修士，一个和她一样的占验修士。

而现在，下阳镇的百姓已经搬出去了，这里只有一片废墟，和依旧在这里闲逛的修士们。

这十个人里，有八个人此刻就在下阳镇中，但只有李大牛是褪凡境修士。

若她说出正确答案，面前的老头完全可以联合他的同伴，在这小镇里把其余七个人全部抓出来，只要他们不掩饰自己的实力，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出这七个人没有褪凡境的实力。

到时候，不仅是她暴露了，李大牛也无法幸免。

心中权衡利弊，一眨眼不到的时间，熙悦就做出了决定。

“不是。”

她冲着云柯挑衅似的眨眨眼，随即整个人再度顺着地脉，远遁而去。

根本不给云柯再度开口询问的机会，因为她已经回答了不是，云柯若是不想被剥夺气运，就只能离去，因果细线也从此脱落。

因为不知道熙悦自身的运势变化，所以云柯也无法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

望着熙悦远去，云柯没有准备继续追上前去，因果细线断掉，站在时光碎片内的本体也再不能追溯熙悦的身影。

看着面前浮现的光幕，将其中十个人的模样牢牢记在心底。

他不打算去把这十个人找出来，一个个问清楚。

因为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只要其中有一两个褪凡境的修士，那他得罪的人就太多了，不利于完成任务的，成功登山。

而且若是熙悦说的是真话，这十个人里并没有她的同伴，那云柯就更白得罪人，得不偿失。

反倒让熙悦白白占了便宜。

但若熙悦说的是假话，云柯就更没必要去一一盘问，因为他已经赚了。

说了假话，熙悦的气运会被斩断不少，他相当于是白占便宜，一本万利，何苦再冒着一无所获的风险去得罪人呢？

摇摇头，信步离开，云柯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月光之下。

一二三四。

加上已经失败逃离的许乾川，仅仅是今晚，他们就对上了四个褪凡境的修士，若他所料不错的话。

这次登天会，赶来的褪凡境修士，恐怕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群星陨，九天坠。”

嘴里念叨着，云柯又想起李长青的面相。

“荧惑当空，主刀兵。群星陨……星辰陨落，莫不是就落入大地？难道虞朝是水浒传，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霍乱世间？”

吐槽了一句，但云柯却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乌鸦嘴。

“可别真被我说中了。”

若这个猜测成真，天上的所有星辰都对应一个褪凡境修士的话。

那这届的登天会，大家不把狗脑子都打出来？

上百给褪凡大能，争取十个名额？

这也太可怕。

云柯瘪了瘪嘴，沿着时光碎片走向宗泽他们的住处，嘴里嘟囔道：

“不是说在虞朝，褪凡境就算大能吗？怎么我一来这里，褪凡境就跟批发似的，到处都是，这会儿还都聚在一块？这也太巧了。

而且话说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想起过几天争夺的惨烈状况，云柯得先找宗泽他们开个小会，不然他怕宗泽的脑子转不过弯，又和今天一样，盯着人就上了。

……

或许是今晚云柯他们的战况太激烈，如同一点火星，落在了下阳镇这个满是火药的密封仓库。

在虚无中一路走来，云柯至少感觉到不下于十处结界，看似平静的废墟中，不知道有多少褪凡境正在暗中斗法。

但大家都没下狠手，最多只是为了削弱对方实力，或是探底。

他们都知道，褪凡境可不是那么好杀的，若没有做好付出沉重代价的打算，死亡对褪凡境而言，是一件很遥远的事。

哪怕像倒霉的许乾川，被四个褪凡境围攻，其中还有一个守念境的仙道修士。

他也轻松逃脱了性命，在宗泽打爆许乾川后，就连云柯若不付出难以接受的代价，也无法找到后者的藏匿之处，而和许乾川相连的因果，也随着他的死亡一同落幕。

但云柯却算到，在许乾川死亡的瞬间，这个时间节点中，后者却又再度重生，死亡对他们而言，或许和睡一觉差不多。

云柯自己也可以轻易做到，若是此刻他被杀死，那他就会在任何一处时间节点上重生。

想要真正杀死他，就必须抹除他在时光节点上的所有痕迹。

否则，哪怕只是一刹那的留影，他也能在那处时间节点上复生，只是实力、状态会有某种程度的削弱罢了。

而占验派的修士，云柯猜测，对方复活的契机，应该和天地大势有关，或许想要真正杀死他，得摸出他刻着虞朝天象、地脉中的所有痕迹。

站在时光碎片内，透过因果，将今夜的事全部告诉了宗泽三人。

随即云柯便遁入时光深处，来到一处碎片上安静调息着，再不出去惹事，等候着登天会的开始。

只留下身怀碎片的长眉云柯，被人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