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号位于内城，前店后院，一排九间店铺，其中六间出售丝绸，三间摆放的是茶叶，当然，这些都是被宫内，以及朝中大员挑剩下的。

马车停在门口，沈炼下车，搀扶魏廷，两人站在商铺门前。

因为魏恭伤势未愈，魏廷换了贴身护卫，是一名宫里的年轻小太监，名阿福。

为了不引人瞩目，魏廷没有带其他护卫，实际上有沈炼和这位小太监在身边，也不需要更多，他们三人都是便衣。

门口有商行的小伙计，看见来了客户，连忙迎过来，一名伙计招呼沈炼和魏廷，还有一名学徒帮助阿福停车。

“两位爷，欢迎光临本店，请进屋观看！”魏廷依旧是一身男装，虽然相貌秀美，小伙计也不会犯浑，去肆意猜度她的身份。

“哎哟！南北号果然没落了，想不到生意如此冷淡，连顾客都没有！”

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从街边的马车上下来一位年轻人，此人身穿冰丝长袍，一脸狂傲冷漠。

小伙计看了一眼，看见马车上徽记，眉头一皱，没有理会对方，扭头继续笑着对沈炼说道：“爷，不必理会疯狗，请你进屋，小心脚下……”

“哈！”

对面的年轻人听见小伙计的话，气急而笑，等候马车里又下来一人，才继续说道：“一会再教训你这个小王八蛋！”

接着，他又转身，对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一个胖子说道：“九爷，这就是南北号，马上就快倒闭了，你来看他作甚？”

九爷没有说话，但是他沉稳冷静的神情，身上不自觉溢出的从容自信，显露出不凡的气度，他抬头打量南北号的店铺，微微点头。

魏廷皱眉，看了沈炼一眼，沈炼微笑，也没有说话。

九爷在前，那年轻人在后，一起迈步进入南北号的商铺，打量起里面摆放的丝绸。

“嗯，货品质地真不错，不过这东西赚钱还是慢！”九爷看完之后，点评一番。

年轻人竖起大拇指，“九爷果然见识非凡，南北号以前的确很不错，不过现在就……”

他扭头看了沈炼和魏廷一眼，故意压低声音，装作很神秘的样子，“我听说，这南北号的靠山倒了！”

沈炼和魏廷俩人，都疑惑不解，咋就靠山倒了？

看见他们的神情，这年轻人非常满意，嘿嘿笑了两声，凑到沈炼身前，继续说道：

“这商行被镇抚使许显存大人抛弃了，听说转让给了一名新晋升的副千户！嘿嘿，副千户……”

看见这货一幅欠揍的表情，沈炼差点就忍不住，只怪我以前太低调了，居然被人当面嫌弃了！

魏廷反而看着他笑起来，沈炼吃瘪的样子，不常见。

商铺里面除了小伙计，还有几名老师傅，一位儒雅似书生的老师傅站起身，指着这年轻人怒斥道：

“李文彪，你东西行跟我们南北号，历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带人来这里捣乱，不怕坏了规矩？”

“闻师傅，别发怒，我们是来谈生意的，等万全掌柜的过来再说。”李文彪嬉皮笑脸地说道。

“对不起，我们南北号不做你的生意的，请你们赶紧离开！”闻师傅压抑不住心头的火气。

“老东西，你……”

沈炼一把抓住李文彪手腕，也没有下重手，因为他想看戏，只是沉声说道：

“好好说话，别动手！”

“行！我们在这里等万全过来……”李文彪后退几步，揉着手腕悻悻地说道。

……

很快，掌柜万全就从后院过来，看见李文彪和九爷，他脸色一变。

“万老头，这位是南直隶来的九爷……”

“我知道！”

万全打断了李文彪的话，对着九爷拱手，“万全见过九爷！”

九爷点头，拱手回礼，“舒九见过万掌柜！”

听见对方是从南直隶过来，沈炼更感兴，拉了一张椅子坐在魏廷身边，手中就差一把瓜子。

“九爷，你们做的盐运生意，跟我南北号素无瓜葛，不知道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万全沉声问道。

“万掌柜，在下想跟你谈个生意，能否进内堂一续？”舒九客气地问道。

“不好意思，南北号跟贵商行，没有生意可谈，请，不送！”

“哈哈！”

舒九笑了起来，并没有生气，“万掌柜不愿意进内堂也行，不如屏退其他人，咱们在这里说也是一样！”

“别！”

沈炼接话，把我们赶走，还怎么吃瓜？

舒九转身，第一次仔细打量沈炼，对方虽然看上去混不在乎，但是身上却流露出一股煞气，让他不敢得罪。

非常客气地拱手对沈炼说道：“这位兄弟，事关商业机密，还请回避！”

“巧了，我也是来谈生意的，你们先谈，如果万掌柜不满意，恰好可以听一下我的。”

沈炼面色平静，好像真的事不关己。

舒九无奈，他不敢逼迫沈炼，只好回身继续对万全说道：

“万掌柜，舒某得到确切消息，镇抚使许显存大人已经出让了南北号，一个副千户撑不起这么大的生意，我们东西行愿意扶持你们一把！”

“不错，老万，你知道东西行的靠山是谁吧？大明朝的九千岁，你报上东西行的大腿，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李文彪看着万全，盛气凌人的姿态显露无遗。

沈炼好奇地看着魏廷，魏廷没有说话，只是嘴角露出笑意，不知道这个东西行，是不是魏忠贤的产业。

“对不起，这种事我一个掌柜拿不了主意，只有等东家过来，我回禀之后，请东家做主。”万全没有妥协。

“哈哈！”

李文彪大笑，“你那东家都不敢来接收南北号，难道他还敢顶撞魏公？”

万全眉头紧锁，额头也出汗了，对方说的是实情，而且南北号内有人出卖了这个情报。

“万掌柜，你就不必苦苦支撑了。”

舒九继续却说道：“我也注意到，南北号最近在收缩生意，你们的商路已经出现空缺。”

“我东西行看中的是你们的商路，只要你让出一半的商路额度，运送我们东西行的货物，其余那一半额度，也可以继续运送你们的丝绸和茶叶，这样大家都有钱赚！”

“对不起，我们不运私盐，南北号做的是正当生意！”万全一口回绝。

“老东西，你给脸不要脸……”李文彪又破口大骂，突然感受到沈炼的目光，连忙住口。

“我很有诚意。”

舒九不依不饶，“我愿意拿出五万两银子，买你南北号一半的产业，商路运送额度分我一半，另外还可以支付给你少许运费，这样大家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呢？”

万全深吸一口气，盯着舒九问道：“九爷，你这次来，是打算强买强卖吗？”

“哦，不！”

舒九微笑，“我是先礼后兵，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否则南直隶那边的货物，就只能积压在库房了！”

“牛气！”

沈炼轻轻拍手，笑着说道：“生意就应该做成你们这样，躺着就能赚钱！”

舒九脸色一变，实在是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他也是刀口舔血的人，对于那种煞气很敏感。

“舒九是吧？”

沈炼走到对方面前，“我本来想跟万全谈生意，但是听见你的话之后，我发现，还是东西行赚钱呀？”

舒九看到沈炼走到身前，心中居然有点紧张，作为几十年的老江湖，这可不多见。

“不如我们也谈个生意如何？”

沈炼看着舒九，微微一笑，“我拿五两银子，买你东西行一半的产业，你舒九继续做掌柜，薪水加倍，这样我俩都有利可图，你要是不做，那就是傻瓜呀！”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

看见沈炼如此嚣张，李文彪终于没忍住，背靠魏忠贤这颗大树，还没有被人威胁过。

“滚！”

沈炼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阿福，一把抓住李文彪，使出暗劲，一个甩手扔到门外大街上。

李文彪摔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如同被巨锤撞击一般，鲜血不停从口中涌出，生命力快速流逝。

舒九脸色大变，拱手对沈炼说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请恕罪！”

“不！”

沈炼摇头，“三天后，我会去东西行找你，千万不要闭门不见！”

舒九不敢说话，看见沈炼没有其他吩咐，拱手行礼，退出商铺，大街上李文彪已经奄奄一息。

“多谢英雄出手相助，只是对方势力强大，还是请英雄赶紧躲避一下！”

万全行礼道。

“无妨！”

沈炼笑了笑，“东西行的事情，我会亲自处理，你安心打理生意即可，有事情就去金鱼胡同沈府找我。”

“你……”

万全听出了沈炼话中之意，一时间惊喜交加，家主不是一个副千户吗？

这么牛的副千户，生平仅见呀！

店铺里的老师傅和小伙计，都不敢相信，东西行依仗魏忠贤，在京城作威作福，居然在新东家这里吃瘪。

“见过家主，属下必定不会让家主失望！”

万全为首，包括店铺里的老师傅和小伙计，都纷纷跪倒，跟了一个这么强势的主人，他们在同行中的底气，也水涨船高。

特别是刚才那位书生模样的老师傅，以及门口迎接沈炼的小伙计，都感觉有了吹嘘的资本。

沈炼看着魏廷，笑了。“看来，我从前还是太低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