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二月中旬的江城,鹅毛般的雪片纷洒而下。
年味还未散去,仍驻足在灯火通亮的人家中。
夜里,街上行人纷纷。
护城河的岸边坐着一个少年,衣着单薄,风扬起了他的发梢,雪染白了他的发顶。
无人为之驻足停留片刻。
余闲离开又宁镇来到江城已有两个多月了。
江城这里的年味没有又宁镇那的浓,余闲却没想过要回去。
她随意地漫步江边的人行道上,路上有小摊贩卖着烧烤、糖人、冰淇淋等等。
琳琅满目的小饰品,余闲只觉眼花缭乱。
彩灯满街,不计其数,像一夜间被春风拂开的千万树繁华。
人间烟火弥足珍贵。
余闲穿过熙攘人群,站在江岸上,远处的风掠过江面,水波不兴。
她长舒了一口气,微微侧目的同时,蹲坐在江岸上的盛纷陡然闯入眼帘。
余闲没想过要去多管闲事,她也坐在了江岸上,静默地坐在清风中。
半空中同时升起几束明亮的荧光,一朵朵烟花在头顶的夜空绚烂地炸开,在黑夜苍穹下绽放一刹那的光芒,转瞬即逝。
烟花映亮了双眼,余闲余光瞥见距离她不远处的那人,至始至终都未抬起头。
世间的繁华盛闹仿佛与他隔绝,那人比烟花还寂寞。
余闲慢吞吞地走到他前面,身上红色的围巾随手围在少年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上,“不用谢。”
转身便离开了。
意识有些混沌的少年抬头,眼前是一片明亮,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他伸手,扯了扯松垮的围巾,上面很暖,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温度。
容貌昳丽无比的少年仍就坐着,身形未动半分,他将脸深深地埋在围巾上,汲取着那仅剩的却又陌生的暖意。
“哎!”余闲在他旁边坐下,“你叫什么?”
“盛纷。”他辨别着声音,听出了说话的人是刚才给他围巾的人。
“名字挺好听的。”余闲观察了他好久,她递给盛纷一个烤番薯,声音淡淡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没有家。”
闻言,余闲果断闭嘴不语了。
盛纷微抬头,没接过番薯,“我不饿。”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良久的沉默。
余闲偏过头看他。
只见名叫盛纷的少年脑袋一顿一顿的,半张侧脸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余闲挑了挑眉,她神色自若地走到盛纷面前,她微抬起下颚,伸出食指,试探性地探了探盛纷的额头。
好烫!
“盛纷,醒醒!”
意识混混沌沌,盛纷眼前逐渐模糊,开始出现了重影。
“好累……”他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余闲身上。
……
“这里是…”鼻间是浓浓的刺激的消毒水气味,盛纷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呆愣地问道。
他好像是在医院。
“你终于醒了。”余闲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
“喝水吗?”
“谢谢。”盛纷接过水杯。
“请问…怎么称呼你?”他还没问过他的名字。
“我啊,”余闲莞尔一笑,“我叫顾余。”
“顾余,”盛纷抬眼,又郑重其事地道了声谢,“谢谢。”
窗外有风吹进病房,撩起了他的发梢。
“不用客气,”余闲摆摆手,“这是你该谢的。”
“点滴打完后就可以回去了,平时多补充营养。”那医生嘱咐道。
盛纷虽长得高,却实在是瘦。
“嗯。”盛纷点点头,他嘴唇没什么血色,脸色也青白一片,整个人看着弱不禁风的。
“谢谢医生。”余闲目送白衣大夫出了病房。
“这个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你要有什么需要就可以打给我。”余闲撕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是她的电话号码。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又宁镇的老人是这么教她的。
盛纷坐在病床上,他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瓣,轻声说,“谢谢。”他双手接过纸条,看了良久,才将纸条对折收好。
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善意,原来可以这么容易。
“我会还的。”
余闲脚步顿了顿,她往后看了一眼盛纷,“嗯,我等着。”
世界银装素裹,盛纷停在医院大门口,触目一片纯白。
眼前人渐行渐远,最终只剩一个黑点。
点滴打完了,盛纷也离开了医院。
那天,原本荒芜的心田被人播撒了暖意,开出了繁花遍野。
顾余的到来,让盛纷的未来变得美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