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芽香早年接受过学业，不过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五六岁，千字文都没能背全，还整日被俞芽香捉弄，先生气不过便直接撂了挑子。

等到芽香过来，忘了自己大字不识，兴冲冲的要俞夫人给香谱，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好在她灵机一动，说那几年豆蔻平日潜移默化教她认了不少字，才算蒙混过关。

这位萧先生的课十分有趣，对芽香也还算客气。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去了，原本芽香以为下午会继续，没想到萧先生给她留了功课之后就打道回府。

看来俞思深谙揠苗助长这个道理，深怕操之过急将芽香的耐心给消磨掉。

芽香也乐得清静，正好她也有自己的安排。

俞家是靠香料发家，就连成为皇商之后，送进宫内的贡品也是香料。所以，她现在既然成为俞家的人制香术，她是决计要会。

花精出身的她，在缥缈峰混迹了那么多年，又混了那么多的世界，制香她懂。

只是这一世的俞芽香还是一个豆丁大的小姑娘，平日的练习还是要有的。

简单用完午膳后，见着日头还早，她便一人去了俞思的书房，抱着一摞书本装模作样的去了香房。

香房是她之前特意求了俞夫人匀给自己的偏殿，外人都不能入内。

一是为了她方便偷懒，二是因为她制香的过程有些奇葩。

每回到了香房，对着墙上那一排排排列整齐的香料盒。芽香都会忍不住打个哆嗦，简直太残忍、太可怕了。

再次净手、焚香，然后对着墙上的盒子拜三拜。

“各位异界的族胞们，小妖也是出于无奈才行此下策。诸位放心，待小妖登仙门之后，定会为各位在功德箱上记上一笔。”

不管这些干花听没听得进，反正拜完的芽香行事再无心理压力。

转眼间，俞府的灯又掌了起来。

芽香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回了牡丹居。

“青豆、红豆快开饭，我要饿死了。”

叫了半天，却无人应答，芽香心中奇怪之时。

芸豆讪讪的跑了过来，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她。

.......

青州俞府的暖房，还是当初俞芽香的太爷爷建立俞记商号留下来的稀罕物件。

整个暖房全是用上等红砖砌成，天窗铺了大张琉璃片，底下铺了管道，跟冬天烧锅炉的小灶连在了一起，到了冬天锅炉一开，暖房里面暖和得夏天一样。

一开始是用来养护一些季节性花卉制香，不过到了后面商号越做来越大，小小暖房便有些不够，俞芽香的祖父便买了山头，府里的暖房便闲置下来，后面就养了许多稀罕花卉。

当然，暖房平日不对外开放，若是要举办宴会，要用到暖房里的花，都是由花匠移出来，办完宴会之后再移进去。

除了俞府的花匠平日没人会来这里，而花匠到了酉时收工，所以一般晚上暖房都是没人。

而今天却是不一样，暖房的屋外静静的蹲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仔细看她的鼻头红红的，似乎是哭过。

这便是今天早上被芽香责骂过的红豆，她吸了吸鼻子，望向牡丹居的方向，天色已晚，中秋后的夜晚已是有了一些凉意。

她不由得又是一阵悲凉，啜泣起来。

俞芽香身边的四豆除了豆蔻以外，平时都是接受了严格的训练，大开大合的外泄情绪都是不被允许。

但不知为何，现在的红豆就觉得自己格外委屈。

她想要在这里，在这个连人都没有的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场。

然而这时候，前方的石板路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心头一跳，慌忙抹了抹泪，正好奇是谁这个时候来这里时，提了盏描金花鸟图宫灯的青豆慢慢出现在她的眼前。

“红豆姐姐。”

“你怎么来了？”

走得进了，红豆才看清，青豆的右肘上还挂着一个单层红木五彩点螺瑞兽食盒。

青豆圆圆的脸上满是关切，走到她的面前：

“红豆姐姐，我听芸豆姐姐她们说，你到现在都没回来，担心你饿着了，给你带了一点吃食。”

她说着，将宫灯搁在地上，又将食盒打开，端出一碗烂芋头焖排骨饭来。

这东西是将煎得金黄的排骨熬出汤，再下上等丝苗米和切成小块的小毛芋头，算得上是比较简单的吃食。

不过红豆饿了一天，也顾不得挑剔了，毫不客气的端了碗大快朵颐，还不忘说道：

“还算你个小丫头片子有良心。”

小小的青豆却有些忧愁，她压着被夜风吹翻的裙摆：

“红豆姐姐，你平时也不像是那么冲动之人，怎么今早就冲撞了小姐呢？”

“还不是豆……”红豆顿了顿，又改了口风。

“小姐好不容易上进一回，我就要把事情闹大最好到夫人面前去，免得被些别有用心的小人钻了空子。”

“可是……若是小姐不肯原谅你，那你不是要一直在这里守着？”

“啪嗒！”

红豆的筷子落到了地上，刚刚的酸楚又涌上来了。

“小姐她当真不肯原谅我？”

“没有，”青豆将筷子捡起来，掏出手绢擦了擦，又递给了红豆。“我听豆蔻姐姐这样说……小姐，午膳过后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她。”

“什么？”红豆有些诧异。“小姐还没回来，你就到这里来了？若是小姐找不到你，该如何是好。”

“没事的，豆蔻姐姐说她会帮我看着。”青豆自信满满。

红豆一脸无语，饭也不吃了，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青豆：

“真是个傻妹妹，她不过是在玩弄你罢了。”

青豆怔住了，片刻后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红豆姐姐，你是说豆蔻姐姐故意骗我过来。”

红豆恶狠狠的咬了咬排骨：“所以说，豆蔻的话不能听。那个女人，惯会装模作样。每次打着为小姐好的名义，干的都不是人做的事。”

她说得义愤填膺，却没注意到在距两人几步之遥的假山后，倒抽一口凉气的芽香。

看吧，她早就说了蒙这厮绝对是在为假公济私报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