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结缘青州(1 / 1)岩口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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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提前做了准备,一路有人接应,柳诚很容易就找到了林州辛岩村,亲眼看到苏家父子的惨状,对比往日苏正启的志得意满、苏程的趾高气昂,柳诚还是有些唏嘘,心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或许是无法接受瞬间从巅峰跌入谷底,或许是这些天尝尽了人情冷暖,或许是开始忏悔过往的荒唐罪孽,苏家父子已经习惯了埋着头,不怎么看人,以至于他们蜷缩在祠堂的一角,吃着辛苦乞来的残羹冷炙之时,虽知道有人进来,却浑然不觉是凤栖府少主柳诚站在了他们面前。

柳诚看了他们一会,默默地退了出去。他安排人去请了一个郎中,医治二人的腿伤,又特意留下一个人,每日悄悄给苏启正送一些吃食,并叮嘱他数日之后将其带回云州城。办妥这些事情之后,柳诚便离开了,但他并没有折返,而是改道去了青州。

柳诚前往青州的缘由,倒不是因为苏启正早年作恶多在青州,他要去那里调查底细,而是因为青玉堂的总坛在青州城。自打那日青玉堂火烧苏家府邸、重伤苏家父子之后,在云州便销声匿迹,这引起了柳诚极大的好奇,江湖上流传着关于青玉堂的种种传言,毁誉参半,柳诚想亲自验证一下青玉堂究竟是善还是恶。

一日午时,柳诚行至青州白马河渡口,只见碧水清波,水面宽阔,不远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岸边的石板上,独自垂钓,怡然自得,颇有些仙风道骨。久等艄公不至,柳诚干脆找了棵柳树,靠着树干坐下来,双臂交叉打起了盹儿。

正当柳诚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些响动惊醒,他本以为是船靠岸了,睁眼却发现水面上空空如也,倒是有两名黑衣男子不知何时一左一右逼近了那位垂钓老者,拔剑欲刺。柳诚来不及多想,捡起两个石子,嗖嗖扔了过去,两名黑衣男子顿时手腕一麻,剑掉在了地上。两人大惊失色,捡起剑,一起朝着柳诚飞奔过来。

柳诚倒是不慌不忙,掏出一根竹笛,吹了起来,笛声悠扬,黑衣人面面相觑,一时竟停住不敢妄动,只是须臾之间上空便多了一群黑压压的马蜂,朝着他们飞舞而来,无奈之下二人只得落荒而逃。

老者缓缓站起身,冲柳诚作了一个揖,“多谢少侠仗义相救,老朽不胜感激,少侠好身手。”

柳诚急忙还礼,“前辈不用客气,晚辈只不过是举手之劳、雕虫小技而已。”见老者泰然自若,柳诚心说自己还是江湖经验少,说不定这老者是个世外高人,根本无需自己动手。自己之所以贸然出手无非是因为老者年长,且黑衣人以多欺少,但年长未必无辜,人多未必有过。又想到这两个黑衣人的装扮有些眼熟,与那日在寿宴上见到的两名随行的青玉堂男子颇为相似,便猜测这二人或许也是青玉堂的人,而青玉堂行事必有因,自己还是太冲动了。

“少侠过谦了,老朽身无缚鸡之力,今日若不是有少侠在,这副残躯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老者说话间已经收好鱼竿,“今日虽说又无功而返,但好在遇到少侠,也是幸事。老朽见少侠是要过河,只是此地偏僻,艄公摆渡也很随意,此时已日头偏西,应该不会来了,但每日辰时,艄公都会在此准时出现。少侠若不嫌弃,不如随老朽到寒舍将就一晚。”老者徐徐说来,见柳诚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又补充道:“敝姓余,字怀渊,寒舍离此处不过二里。”

“多谢余前辈好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眼前这位余怀渊,看来也不简单,想到自己反正来青州就是想要了解青玉堂,说不准能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晚辈柳诚,初入江湖,承蒙余前辈高看,少侠之名实不敢当。今日叨扰,亦是惶恐。”

没费多大功夫,柳诚便随余怀渊回到了家中。余怀渊所言不虚,还真是寒舍,总共只有两间简陋的房屋,屋内的摆设乏善可陈,家里没有其他人,附近也没有别的人家。

“我孤身一人习惯了,只是委屈柳公子了,”余怀渊环顾四周,又看看柳诚,“好在家里还有一些酒菜,我这就去温一温,柳公子请自便。”

柳诚伸出手指在桌面蘸了蘸,还算干净,正准备坐下,突然发现余怀渊的床头放着一个长条的物件,被一块蓝灰色的麻布覆盖,倒不像是枕头,直觉告诉他,那是一张琴。柳诚走过去轻轻揭开麻布,果然是一张七弦琴,琴身为落霞式,琴漆呈冰裂断纹。柳诚微微吃了一惊,原来这张琴竟是名琴“初霁”,价值万金,他也只是在图册中见过,饶是这几年经他手瑶琴无数,这张琴也将它们都比了下去。

“柳公子,过来坐吧。”余怀渊端过来酒菜,招呼柳诚。

柳诚连忙把琴盖好,连声道:“不好意思让余前辈受累了,晚辈惭愧。”

“薄酒淡菜罢了,”余怀渊瞥了一眼床头,“先前闻公子笛音,别有意趣,想来公子定是精通音律之人。此琴虽古拙粗陋,但音色上佳,公子若有意,稍后老朽倒是愿意为公子抚上一曲。”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柳诚给两个酒杯倒上酒,端起一只,敬余怀渊,一副受宠若惊、谦恭有礼的模样。

屋外凉风习习,尚有几缕落日余晖伴着鸟叫虫鸣,渐渐这一老一少浅酌微醺,柳诚见气氛正好,便问道:“今日那两位黑衣人前辈可认识?前辈可是与他们有何过结?”

余怀渊闻言,静默了一会儿,“认识说不上,但他们的来历老夫大抵是知道的。过结也说不上,误会倒是有一些。”

“前辈可担心他们来日再来找麻烦?”见余怀渊说话滴水不漏,柳诚只好追问。

“该来的躲不掉,”余怀渊倒是坦然,“不过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倒是柳公子,你可能会有一些麻烦。”

“当真?”柳诚放下手中的筷子,“还请前辈明示一二。”

“柳公子也无需太担心,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况且依柳公子的才智和身手,定能逢凶化吉,往后若遇到青玉堂的人,小心留意一些便是。”

“青玉堂?那两个人是青玉堂的人?”柳诚故作惊诧,“晚辈倒是听过一些青玉堂的传言,只是不辨真假。前辈可知这青玉堂的底细?”

“青玉堂虽非大恶,却也不该继续存于世上。”余怀渊凛然说道,与之前的神色全然不同。

“这是为何?”柳诚这次是真的被惊到。

余怀渊看了一眼柳诚,叹了口气,“扫兴的事,说多了伤了雅致,年轻人好奇心不要太重。适才与你多说了两句,只因此事因我而起。”余怀渊说罢站起身走了出去。

屋外月华如水,菊香浮动,余怀渊抬头看了看夜空,“柳公子,不如听听琴声。”

“前辈说得极是。”柳诚寻了一张圆凳搬出来,又恭恭敬敬将琴取出,双手递与余怀渊。

余怀渊坐下来,抱琴于膝,鼓弦而歌:月下茅亭客,天涯万里心。谩沉吟,寥寥怀抱古尤今。凉露夜骎骎,楚云深。西风何处谩敲砧,羁情旅思最难禁。更怜更漏沉沉,无可意,少知音。兔魄光千里,梅人影一林,高人良夜幽寻。一乐堪任,弄晴阴,秋光暗碧岑。忆登临,优游缓步,消条烦襟。晚云落叶气萧森,商音呵细听,美酒呵频斟。

柳诚细细品来,只觉难辨琴之于手、手之于琴,真正是心与道融、意与妙合,心里愈发觉得眼前这位老者不一般。

“好一曲‘秋月照茅亭’!”柳诚由衷赞叹。

“柳公子竟识得此曲?”余怀渊看着这位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多少有些意外。

“这首曲子晚辈以前曾经有幸听过,当时便叹为观止,没想到和今晚前辈的琴声比起来,竟是逊色了不少。”

“如此说来,老夫与公子倒甚是投缘,”余怀渊似乎对柳诚多了一些兴趣,“不知柳公子是何方人士?”

“晚辈来自云州城。”柳诚据实相告。

“云州,柳。”余怀渊沉吟了一会,“那你可知云州凤栖府柳玄璋?”

“正是家父。”

“原来是柳庄主的儿子,难怪有这般见识。”

“前辈莫非与家父相识?”

“凤栖府柳庄主鼎鼎大名,云州城谁人不知?”余怀渊微微笑了一下,“不似老夫这般寂寂无名,纵然多年前有过几面之缘,恐怕柳庄主也已经不记得了。”

“前辈切莫这般自谦,晚辈愚钝,也能看出前辈并非常人,不如等晚辈处理好青州事宜,前辈随我一同回凤栖府,好让晚辈略尽地主之谊。”柳诚诚挚相邀。

“好说。”余怀渊和颜悦色,点了一盏油灯,“不早了,这里有几块木板,你去打个地铺,姑且睡下吧。”

木板很硬,柳诚躺在上面,被硌得不太舒服,为了不惊动余怀渊,柳诚一直强忍着没有翻身,脑子里又回想起那首“秋月照茅亭”,原来,为他弹过这首曲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柳夫人。柳夫人妙于丝竹,柳诚从小耳濡目染,诸般乐器信手拈来。而他的父亲柳玄璋,自幼拜在蓬莱阁一位高人的门下修习武艺,学成后不屑于在凤栖府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立志做一名游侠惩恶扬善,不料还未扬名立万,便因缘际会救下了一位正被歹人调戏的美人,并与这位美人也就是后来的柳夫人一见钟情,从此心甘情愿回了凤栖府,放下刀剑沉迷温柔乡。但这么多年辛苦习得的本事,柳玄璋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荒废掉,柳诚出生后,他便当起了师傅,将自己的一身本领悉数传给了儿子,但又时时告诫柳诚树大招风,切不可在外惹是生非,是以云州城几乎无人知道柳家父子也是练家子。这柳诚也是聪慧过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将父母的本事学得淋漓尽致,还将二者巧妙结合,以音御物用得炉火纯青。

第二天一早,余怀渊熬了一些小米粥让柳诚喝下后,便送他来到了渡口,艄公果然已经等在那里。

“余前辈请回吧,过些时日我定来接前辈回凤栖府。”

“柳公子不必费心,再过几日老夫也会离开此处。”余怀渊面色和蔼地注视着柳诚,似有不舍,“公子人中龙凤,山水有相逢,或许我们还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及至船行渐远,慢慢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中,余怀渊才神色复杂地转身离去。

两日后,柳诚终于到了青州城,和云州城相比,青州城少了许多喧闹浮华,多了一些清净肃穆。为了能更好地打探消息,他在城中的位置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让伙计把酒菜送到房间来,吃饱喝足之后,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后开始琢磨如何混进青玉堂。突然有人敲门,柳诚以为是店里的伙计,便大声说道:“多谢店家,东西够用了,不必再送。”

来人继续敲门。柳诚无奈,只好从床上爬起来,刚打开房门,便觉一股寒意袭来,一位身穿黑红斗篷的中年女子不请自入,没等柳诚说话,女子已经关上了房门,目光如利刃一般直视柳诚。

“阁下是?”柳诚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一直以来柳诚认为自己的娘亲是最顶尖的美人,没想到眼前这位女子的容颜竟与娘亲不相上下,一样的柳叶眉、桃花眼,只是气韵完全不同,一个娴静温良柔情似水,一个神鬼不惧面若冰霜。

中年女子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冷冷地说:“坐下说话。”

“在下云州柳诚,敢问阁下是——?”柳诚站得笔直,迎着中年女子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让。

“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柳公子是第一个。”中年女子露出诡谲的笑容,“青玉堂景鸢,公子可曾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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