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冤家路窄(1 / 1)岩口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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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州一处偏远村庄的一角,有一个破败的祠堂,看起来很多年已经没有人打理,苏启正和苏远、苏程父子就被丢弃在这里,两日之后,村里几个玩捉迷藏的孩童发现了他们,惊骇之余,赶紧回去告诉了家人。村民们很快聚了过来,见这三人蓬头垢面,虽然身着绸缎,但已经脏乱不堪,看不清颜色,身上的伤也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心中自然好奇,纷纷询问他们姓甚名谁、从何而来。父子三人有口难言,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村民们可怜他们行动不便,隔三差五便有人送来一些吃食,苏远、苏程平日里挑三拣四,现如今见着糠菜也两眼冒绿光。只是这村子贫弱,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粮,待苏远、苏程能拄着木棍、拖着腿走的时候,他们便一个东一个西,开始去稍远一点的地方乞讨。

这日,苏远刚从一户人家讨得一碗白粥,靠在墙角一口气喝下,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苏远吓得一激灵,碗也掉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说:“好汉饶命!”

男子轻蔑地笑了一下,掏出一锭银子放到苏远手上,“也不知丽娘看上了你什么,这是她念旧情让我带给你的,但也仅此而已,你和她从此两不相欠。”说罢也不理会苏远,立即转身离去。

丽娘是苏远背着家里偷偷养的一个外室,跟着他也有了两年多时间,虽说见不得光,但也算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看着银子,想想这些天受的罪,苏远的眼泪哗哗地掉下来。悲戚过后,他一咬牙,再也没往祠堂的方向走。

一连几天不见苏远,也没有他的消息,苏启正和苏程不免有些担心,但也没什么办法。苏程每日给苏启正带回一些饭菜,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一些怨念,他自认兄弟两人虽然一向纨绔,也曾仗势欺人,但终究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若不是苏启正作恶太多,惹到了青玉堂,他们又怎会沦落至此?加之想起年少时总是看见母亲郁郁寡欢,按那日青玉堂所言,大抵也和父亲脱不了干系,又想到兰芝一向早慧,便猜测妹妹或许知道一些内情,不然为何她执意要离开苏府,住在苏家别院?

苏启正看着心事重重的苏程,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儿子,再这样下去,父子都会被困死在这里,小女儿苏兰芝虽说无恙,但这个孩子打小与自己就不太亲近,如今自己落到这步境地,更是不敢指望她来搭救。想到自己翻云覆雨大半生,到头来万千浮华梦一场,苏启正万念俱灰。他怎么也不会料到,正是因为苏兰芝,柳诚为找他已经派人寻了大半个林州。

“林州那边可有了消息?”柳诚站在妙音阁二楼窗边,看着街上人来车往。这妙音阁是云州城富有盛名的乐器行,云州城的名流雅士要寻上好的琵琶、二胡、七弦琴、笛、箫、埙……都会来这里,只是他们单知道柳诚擅修丝桐,却不知他就是妙音阁的少东家。

“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林州地广人稀,我们又没有什么线索,本也不太好找,加上少爷不想和青玉堂的人起冲突,我们的人就没太声张,自然……”虞山这几日旁的事不需做,只负责和派出寻找苏启正的各路人手联络。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去找找那三个马车夫在云州城的家人,哪怕找到一个也行,苏家父子腿脚不便,身上也没有钱财,一定走不远,只要打听到马车夫当日把他们丢在哪儿就容易多了。”

“恐怕他们即便知道,也不会透露半分吧。”虞山紧蹙着眉头。

“又不是让你大张旗鼓地去问,拿上桌上那些银两,你问不出来的,它们可以。”柳诚不以为然。

“哎,妙音阁这个月的进账都贴进去了。”毕竟是白花花的银子,少爷不在乎,虞山可是有些心疼。

“放心吧,等下个月那批小百灵做出来,我就会大赚一笔。”柳诚胸有成竹地说。

这话虞山自然是信的,本来凤栖府祖荫良田无数,这位少爷完全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他偏偏爱鼓捣,前几次他做出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定价都不菲,却被云州城的公子小姐们一抢而空,没买着的都盼着妙音阁能再做一些出来,可偏偏这位性子好的少爷有个怪脾气,所有这些小物件都售完即止,绝不再做。别的店也陆续出了一些仿品,但顶多做到形似,出来的声音总是差了好些感觉。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虞山便探得苏启正父子被丢弃在林州一个叫辛岩的村子里,便让人去那里查看了一番。得知父子三人只剩下了两个,苏启正奄奄一息,苏程还在苦苦支撑,柳诚决定走一趟辛岩村。

“少爷,人都找到了,接下来怎么处理你发个话便是,完全没必要亲自去啊,”虞山有点弄不懂这个主子了,“难不成,你真的喜欢上了苏姑娘?我看你还是谨慎一点好,这苏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虞山嘟囔着。

“你想多了。我就是在云州呆腻了,想出去转转,顺便把这事解决了。”柳诚说得轻巧。

“那你好歹带上我啊,也好有个照应。你一个人出去,庄主和夫人肯定不放心。”

“爹娘那里,我自会去说。倒是你,我爹身体刚好,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留心。妙音阁有李掌柜在,也出不了纰漏。”

见柳诚心意已决,虞山也就不再劝。

柳诚离开云州的那天,正是苏兰芝进入祁王府的这一日。

荀觅把苏兰芝和月如接回府,见过祁母之后,为方便观摩山水图,安排二人在离清心居不远的一处空房住下。苏兰芝很快根据山水图写下了所需丝线的颜色、规格、数量,荀觅立即着手交办下人去采买,又特意关照:“两位连姑娘还有什么需要,直接说与在下便是。”

苏兰芝环视四周,屋内陈设清新典雅,日常所需一应俱全,心中自是多了一份对荀觅的感激,“多谢荀公子照拂,还请荀公子派人多送一些蜡烛过来,以备夜间赶工之用。”

“连姑娘不用心急,老夫人不会催你……”

“荀公子误会了,是我自己想早一些完工。”苏兰芝微笑着说。

“那就依连姑娘所言。”看着苏兰芝客气又疏离的样子,荀觅心中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想要靠近一个人,想要保护一个人。这感觉让他有一些心慌。“不打搅姑娘了,稍后会有人把饭菜送过来,今日你们便早些休息吧。”

看到荀觅已经走远,月如才如梦初醒,居然进了神秘的祁王府,这是即便在苏家鼎盛的时候她也不敢想的事。“姐姐,这位荀公子真是一表人才,一点也不输给那位柳少爷。”苏兰芝不置可否。

很长时间以来,荀觅总想能够为老夫人做一件事,来报答她这些年对自己的关爱,可老夫人生性淡泊,荀觅也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次老夫人心心念念的绣娘终于被自己寻到了,荀觅实在有些高兴,一不留神杯景笑天逮了个正着。

“荀侍卫,我正到处找你,”景笑天急急地说道:“听说绣娘已经到了,你怎么不带我去见见?”

“不急,人家一时半会又走不了,她们刚安顿好,有些累了,郡主改天再去吧。”明知躲不过,但荀觅还是想着躲一时是一时。

“这就累了?这绣娘得多大年纪啊?也对,那样的绣工,想来也不会太年轻。”景笑天自言自语一般,突然,她又感觉有些不对劲,今日荀觅脸上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一般,脸部轮廓都柔和了许多,但转念一想,荀觅得偿所愿找到绣娘,心情好也是情理之中。

“也罢,今日便不去。不过明日荀侍卫定要带我去见,不然我就自己找过去。”景笑天让了一步。

“一言为定,明日属下一定带郡主去见。”荀觅连忙说,虽然经过分析,他认为景笑天与苏兰芝见面后不会出大问题,但事有万一,自己还是在场比较好。“另外,这几日属下在外面并没有发现青玉堂的行迹,郡主是否还要属下再……”

“不必了,这王府内安全得很,我不出去便是。”荀觅的好脸色让景笑天也心情大好。

第二天一早两人给老夫人请过安,便一同去到苏兰芝的住处。

苏兰芝和月如已经理好了丝线,摆好了架势,见荀觅带人过来,赶紧放下针线站起身。

“二位连姑娘,安宁郡主来看你们了。”荀觅冲苏兰芝和月如拱了拱手,大声说道。

“民女见过郡主。”

苏兰芝抬起头的一刹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连——姑娘?”景笑天看向荀觅,却见荀觅神色坦然,眼神没有丝毫回避。

“连姑娘年纪这么轻,真是让我有些意外。”景笑天柔声说,一副金枝玉叶的做派。

苏兰芝闻言轻轻一笑,想起前日荀觅见过她后便欲反悔的情形,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连姑娘真是生得一双巧手,让我羡慕得紧。若是哪天连姑娘有空,可否也教教我?”景笑天眼波流转轻启朱唇,语气极是真诚。

“承蒙郡主垂青,只要郡主不嫌弃,便是这会儿想学,也是无妨的。”苏兰芝不露声色,还侧过身往后退了一小步,给景笑天腾出地方。

“那倒是我不懂事了,即便连姑娘不说,祖母也会责怪我的。还是改日再来讨教。”景笑天转过脸,看着荀觅,“荀侍卫,我们走吧,别打搅了连姑娘。”

“郡主慢走。”苏兰芝和月如异口同声,一起恭送景笑天。

景笑天莲步轻移,仪态万方地走出了房门,荀觅跟在身后,始终保持五步左右的距离。行至二人上次比试的地方,景笑天停了下来,脸上也骤然变了颜色。

“荀觅!”景笑天声色俱厉,“为何要瞒我?”

“郡主这是何意?”荀觅一脸糊涂。

“连姑娘,苏兰芝!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景笑天咬着牙说。

“苏兰芝?苏兰芝是谁?”荀觅铁了心一装到底。

“还装!”

“苏兰芝,苏——”荀觅恍然大悟,“难道这连姑娘是苏家的女儿?”

景笑天冷哼一声。

“郡主恕罪,不过这确实是属下的无心之失,属下之前从未见过苏家小姐,当真不知道其中的关联。”

“你当我三岁孩童?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事已至此,信与不信也不重要了。看刚才的情形,苏姑娘之前应该也未见过郡主吧?这样说来其实也无大碍。”

“无大碍?荀觅,我真是小瞧你了!”是,苏兰芝不一定认出了自己,即使是认出来了,苏兰芝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可如今自己毕竟身在王府,不能撕破脸皮,一想到自己竟然要在苏启正的女儿面前假扮柔弱千金,景笑天就恨得牙痒痒。“荀觅,你等着,这笔账我迟早找你讨回来!”

苏兰芝在景笑天离开之后,也坐在那里寻思了良久,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要么安宁郡主只是单纯长得像那日青玉堂的红衣女子,那么荀觅见到自己的反应就只是由于年纪轻的缘故,这样最好;要么安宁郡主和青玉堂的红衣女子是同一个人,荀觅的反应也能解释得通,若如此说明祁王府的水不是一般得深,自己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自然非常危险;要么这个安宁郡主为红衣女子假扮,那么真的郡主去了哪儿?祁王是否知晓内情?若祁王知道,说明王府有难言之隐,若祁王不知,说明青玉堂居心叵测,但无论如何,自己在祁王府这段时间至少是安全的,祁王也好,青玉堂也罢,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人会动自己。

最后苏兰芝得出结论,无论这个安宁郡主究竟是真是假,自己都只当她是真,敬而远之,如此才能保全自己,倘若真的遇到危险,依这几日的情形,或许那位荀公子会伸出援手。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月如那日在大厅的时间不长,看得也不甚真切,自然不知道此时苏兰芝的玲珑心思。

“安宁郡主人美心善,金尊玉贵,姐姐我有些羡慕罢了。”苏兰芝稳了稳心绪,拿起针线,“好了,干活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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