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绣衣坊掌柜的就把帐给算出来了。
一张清单,上面整齐地罗列着衣裳的款式、颜色、大小、尺寸、价格。
布料的长度、宽度、颜色、每一尺的单价、最后的总价。
最后,又算了一个拢共的总价出来。
李思彤只随意瞥了一眼,便挥挥手,“行了,都送到镇远将军府去吧!”
绣衣坊掌柜的盈盈一笑,“好。那请问李大小姐,是付现银还是付银票?”
“我今儿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你们把东西送到我们府上,自有管家跟你们清账。”李思彤气定神闲。
绣衣坊掌柜的就叹了口气,“那可不成呢!要是万一到了镇远将军府,将军大人说,他并未买这些东西,不给我们结账”
她话还未说完,李思彤就怒了,“你的意思是,我们镇远将军府会赖账?”
“那倒不是。”绣衣坊掌柜艳丽的眉眼间浮起一抹忧心,“只是若是万一出现了那种情形,那咱们这一来一去的车马费啊、人工费啊,可不就白费了么?
这也就不说了。
坊里的东西全都被打包好了,那咱们绣衣坊势必得关两日门才是,那这两日的损失,又该怎么算?
李大小姐也别怪小女子想这么多。实在是,出门在外做生意,什么事都得考虑周全不是?”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
李思彤的脸色顿时涨红,“那你说怎么办吧?”
“李大小姐今儿的身上没带这么多银两,是不是?”绣衣坊掌柜的柔声问道。
“是。”李思彤重重应了一声。
“那要不,李大小姐打个欠条?咱们先把东西都送去镇远将军府,等李大小姐拿着银两来结账了,咱们再把欠条当面撕毁,如何?”绣衣坊掌柜的认真建议。
“欠条?”李思彤脸色一变,“我们镇远将军府那么大的招牌,还需要打欠条?”
绣衣坊掌柜的抿唇一笑,“镇远将军府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招牌,可即便是公主王爷来我这绣衣坊买衣裳,银钱没带够,也是要打欠条的呀!莫非你们镇远将军府的名头能大过王爷公主?”
这话说得。
李思彤的脸色一下子涨得紫青,“你区区一个绣衣坊掌柜的,竟然敢看不起我们镇远将军府?”
“若是李大小姐觉得,镇远将军的名号,比王爷和公主的名号更大,那小女子无话可说。”绣衣坊掌柜好心提醒,“但即便如此,该付的银两也还是要付的。”
“店大欺客!本小姐不买了可行?”李思彤气极,一跺脚,转身就想走。
这一招,她在绣衣坊掌柜的算账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她是没有那么多银子来付账的,家里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掌柜的闹翻,然后她拉下脸来,说他们绣衣坊对镇远将军府不敬,她不买了。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从这里脱身了。
可她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
她的脚才刚迈出一步,耳边顿时一凉,一个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就擦着她的耳朵边飞过。
叮的一声,钉入到她面前不远处的墙柱上。
银光闪耀,薄薄的飞刀因为阻力,刀柄还在不住地抖动。
一股寒意霎时从李思彤的头顶,贯彻到她的脚底。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耳垂。
还好,耳朵还在。
但
耳边那缕秀发,不见了
她身子蓦地一软,瘫坐在地上。
丫鬟什么时候过来扶的她,她都不知道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说了要买就必须买,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么个理。”
绣衣坊掌柜的从她身边缓缓走过,明明极是柔和清甜的声音,听在李思彤的耳朵里,竟犹如从地狱里传来的召唤。
她的心,蓦然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
“买,买,打欠条,我打欠条”她目光呆滞,不住地点头。
竟是被吓傻了。
绣衣坊掌柜的拿着那张清单走过来,“那请李大小姐在上面按个手印吧?”
李思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绣衣坊的。
只是觉得春日里那明媚的阳光从头顶上照射下来,让她冰冷的全身有了一丝丝的暖意。
可是转瞬,那阳光却被一股巨大的黑暗吞噬了。
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绣衣坊内,来买衣裳的诸位京城贵女、官家小姐,都被绣衣坊掌柜的那一手给惊呆了。
谁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卖衣裳的女子,竟然敢对将军府嫡女出手。
还把人给吓成了那样。
她们开始庆幸,自己没有李思彤那样蠢。
可是眼下绣衣坊内已经没有衣裳和布料了,那她们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再买的了,就打算要走。
绣衣坊掌柜的盈盈开口了,“咱们绣衣坊其他的铺子里还有许多布料,各位贵女若是还想要咱们的衣裳,还请移步去量身。衣裳做好之后,便将衣裳送到各位贵女们的府上去。”
她微微一笑,“承蒙各位厚爱,今日凡是来坊里下单买衣裳的,一律打九折。”
诸位贵女官眷们一听,原本忧虑的脸上,顿时浮起笑容。
没想到,看了一出精彩的戏码之后,竟然还有便宜可占。
绣衣坊内的小丫头们,顿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怡却没凑那个热闹。
她朝着苏夜寒走过去。
沉香见状,警惕地挡在苏夜寒面前。
她可是记得,这个周怡,就是当初在王家大院,挑起事端的那个罪魁祸首。
周怡见沉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止步在离苏夜寒五步之处,笑了笑,“苏大小姐,好久不见。”
苏夜寒动了动眼皮子。
这个周怡,父亲是兵部尚书,也是司马霁还用得上的得力助手。
女儿虽然心眼坏,但父亲办事的能力尚可。
她在想,要不要回应她?
结果她还没想好,周怡就又说话了,“苏大小姐不好奇,我和李思彤为何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么?”
“没兴趣。”苏夜寒淡淡开口。
周怡却并不在意,自顾自道:“说到底,还是为了苏大小姐呢!”
“你们的塑料闺蜜情碎了,赖在我头上?”苏夜寒无语。
周怡愕然,“塑料闺蜜情?何意?”
苏夜寒懒得搭理她,起身,冲沉香道:“咱们去量身吧!”
眼看苏夜寒要走,周怡忙道:“苏大小姐,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么?”